无论自己要什么,都是可以得到。
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是可以摘下来的。
她也深深知晓,自己所得到的这份宠爱,知晓自己独特,知道自己是个真正的公主。
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只要张张口。
如今她对着北渊大魔那冰雪一般的面颊,任由泪水顺着娇美面容一颗颗的滴落,任由自己绝美面颊透出了万般委屈。
她落入父亲的怀中,轻轻的抬起了沾染泪水的面颊,不觉轻柔低语:“爹,我疼。”
她方才向自己情郎撒娇,如今又向自己的父亲。只因为即墨莲清晰的知晓,自己总有人会替自己出头的。
就好似如今,这世上最厉害的父亲,也替自己擦拭泪水。
无需知晓发生何事,无需知道前因后果,北渊大魔只知道自己女儿被人给伤了。
他知晓自己这个女儿的性情,心狠而任性,更不必提对方跟即墨莲争云延峰。
这桩事情,一多半是自己女儿的错。
可这能叫错了吗?他北渊大魔的女儿,做任何事情都是对的,那人生的字典里面没一个错字,更没有什么不该做的。
女儿再任性,可这份任性,也是他一手宠出来的。既然是如此,他自也是要,将自己这个女儿护到底!
然后,即墨渊便抬起头,凝视着钱素心。
钱素心不得不承认,一瞬间,心尖也是为之一寒。
入目的,是北渊大魔那一双眸子,比深渊更深,比黑夜更黑。
宛如什么上古的恶兽,有着未知的神秘力量,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魔君嗓音也是平平淡淡:“是你伤了小莲,她是我女儿。”
他当然知晓钱素心,知晓青云山脉的青云盟,甚至他一眼都窥出钱素心已然修到元婴境。如此修为,可谓是十分难得,也许是青年修士之中的个中翘楚。甚至他的属下蓝魔,也跟自己说过这位青云盟主的好话。
蓝魔那时候说,此女才智兼备,可引为盟友,遥相辉映,一并对圣盟施压,争取利益和空间。
对于蓝魔这位下属,他素来也是信任,更是相信蓝魔的判断。
既然蓝魔那么说,他也不会反对。他素也有容人雅量,对这位魔修遗族的后起之秀,也是有着淡淡的欣赏。
可如今,这一切的一切,统统的不重要了。
因为钱素心伤了他的女儿,打折了小莲的四肢,让小莲受尽了委屈。
即墨莲是他爱女,谁也不能伤害。
北渊大魔只瞧一眼,就垂下头,缓缓为即墨莲送气疗伤。
他嗓音淡得好似一层清风,如此轻轻拂过:“跪下认错,断自己一条手臂,也就这样吧。”
如此言语,既不是威胁,也不是命令,只不过风轻云淡,陈述一个事实。
钱素心这个年纪,已经修成元婴境,这确实是十分的难得。
所以,他已然手下留情。北渊大魔甚至感慨自己年纪大了,似乎也少了几分少时的凶狠之气。
他叹息似的补充一句:“九州风华会既是一桩盛世,我便也,宽容几分。”
是,九州风华会不允私下斗殴,可若钱素心自行下跪断臂,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甚至是,一种宽容和恩赐!
在场之人,竟也觉得,这仿佛没什么不对。
钱素心若是旁观者之一,也许也会赞一声好个快意恩仇。
好肆意,肆意得让人羡慕无比,想要得到,想要讨好。
她唇瓣透出了一缕模糊的笑容,可惜此刻,生受这些的,却是自己。
钱素心面颊苍白如纸,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亮如星辰,骇然生辉!
发觉钱素心未曾跪下,本来瞧都不瞧她的北渊大魔,却也是不觉终于抬起头来。
那瞳孔对上了钱素心时候,诸般黑暗的,压迫力的情绪,仿若被勾起的心魔,又仿佛是恶魔在心尖儿上的窃窃私语。
是呀,她若不跪,那人家一挥手,也便能将自己给击杀。
纵然此刻不杀,待九州风华会以后,那也能血洗青云山脉,将所有的好不容易拢到手一切,统统毁去。
那么忍一时之辱,跪下来,似乎也不算什么。
北渊大魔什么都没有做,可钱素心却已然感觉全身已然绷紧,紧得每一块血肉都仿若在狠狠撕扯,发出酸疼。
她看到了躺在父亲怀中的即墨莲,即墨莲的眼底,流趟着恶意。
这并不是钱素心的幻觉,
即墨莲的恶意,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在即墨莲看来,钱素心无论多么的努力,又或者付出了什么。
所有的努力,也抵不过她父亲一个凝视,就能像,像狗一样给跪下来。
简直是,太好笑了!她浑身舒坦。
钱素心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忽而苦笑,忍一时之辱?不会的,她做不到了。
如若北渊大魔心生愤恨,她可让之挫骨扬灰解恨,不至于累积别人。
可是,她不会跪,也不会服软。
她也只是个凡俗之人,一个凡俗之人,心性再如何坚韧也是有限的。如果今年她只有十六,也许真正的十六岁的钱素心,会在那个年纪跪下来,为了活下来反击。可是现在,不行。
对于这个世界的热情,是好不容易才点燃,好不容易有如今的一切。
她已经做不到,再重新奋斗,再站起来一次。
一个人有尊严,那才叫活着。像一条狗,不如去死了。
正在这时,她脑海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女子嗓音:“不要跪,不要跪。”
是沈令霜的声音,真正的沈令霜。
女鬼又将灵魂附在了自己的身上,让钱素心的脑海里面,回荡着她杂乱无序的声音。
那些记忆,仿若喃喃呓语,在钱素心的耳边念叨。
是呀,你没一个好父亲,和即墨莲比起来,你的父亲,只是沈家一个小家主。
沈寒枝,呆板、迂腐,资质有限。
他这个父亲,还不负责给自己寻了个这么样的危险未婚夫。
你是魔修遗族,是个杂草般的孩子,没有那些宗门子弟的尊贵,你的人生本就已然黯淡,要学会审时度势,学会服软!
似乎是这样子的。可纵是如此,难道,难道你便一生一世,甘心如此了?
是不是这样子,沈令霜?
然后一道柔柔的嗓音,如此的响起,不知是沈令霜还是钱素心。
“不会的,我不想这样子。纵然这个世界,当真是如此的残酷,可是,我宁可为了尊严而死。我绝不会受此羞辱,行此卑微求全的事。”
然后,钱素心仿佛感觉到了手掌心传来了缕缕的暖意。
那样子的暖意,顺着手心,传遍了自己的身躯。
她蓦然睁开了眼,瞳孔又有了神采。
近在咫尺的人,握着自己手的人,正是云少陵。
就和当年定情之时,他也是伸出手,这样子握住了你的手。
那双手,温暖而干燥,总是暖的。
云少陵拙于言辞,却是个很温柔的人。
两个人目光对视,云少陵眼睛里面流转的是纵容和鼓励。而她蓦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无论自己什么选择,云少陵也不会见怪的。
她反手一握,紧紧的握紧了云少陵的手掌。
钱素心轻轻的抬起头,虽然没说话,一双杏眼之中,却透出倔强光芒。而她,却也是绝无意跪下。
就连北渊大魔,面颊之上也是不觉透出了淡淡的讶然之色。
他那摄魂之术可谓无双,本以为能让眼前女子屈服。
毕竟,今日他多少要给圣盟留些面子,免得沾染了血污,怕也就不那般好看了。
想不到钱素心心性竟如此坚毅!
也许他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子眼神坚定的青年修士,也很久很久,没见过这般恩爱的道侣。
他心里忽而叹了口气,可自己既然开了口,那便不容人拒绝,更不能失去魔人大修的威严
。
既然眼前女子如此执着,那么这般执着,必定也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然后,即墨渊终于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是苍白的,被漆黑的衣衫一衬,更增加了几分森森鬼魅之气。
所有人心尖也不觉微微一颤,只恐此事不妙,只怕钱素心要血溅当场。
然而就在此刻,圣音悦耳,伴随仙侍抚琴奏乐,忽而一道雪色的身影轻轻冉冉,从天而降。
方才那股子奇异的威压,顿时也是消失无踪。
有人也是不觉失声:“是,是圣主傅青云!”
傅青云?钱素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圣盟圣主。
她难得有些吃惊,纵然将傅青云的名字听过许多次,知晓他宽仁大度,在位之时对魔修遗族甚是宽厚,也缓和和魔人矛盾之类。不过钱素心那时候,将傅青云脑补得极是慈祥——
随清风而来的少年郎,却也是白衫清风,极是出尘,美玉般的面颊,竟似寻不出什么瑕疵,显得温润剔透。
这位圣门之主,竟是个极年轻极俊美的人物。
说不准,比云少陵年纪还轻些。
然而周身萦绕冰霜水汽,圣洁不可侵犯。
而云延峰凝视那双握紧双手,竟觉得刺目之极!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