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她爹就要从镇上回来了,前世临死前,渝州下了一场十年未见的大雪。雪把下山的路都给封住了,林家穷得响叮当,米缸里最后一小捧米,被王氏煮了稀粥,喂自己两个孩子喝了。
莲花村家家户户都穷,就是有点米粮,还不够自家吃,哪里还有能力救济旁人。林秀才无可奈何,总不能眼真真的看着一大家子的人饿死,这才冒着严冬下了山,谋生路去了。
只可怜林蔚连亲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活生生的被冻死在了大雪天。
林蔚心里直泛酸,下山的路上走得飞快。她前世活得可怜,性子唯唯诺诺,受了不少的罪。每每爹爹过来问,总是畏于王氏的淫威,半点苦都不敢诉。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路又陡峭,林蔚走习惯了的,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林惜年幼,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一路都不知道跌了多少跤。胳膊肘跟膝盖处的衣料都磨破了,脸上又是汗又是灰,整个人灰扑扑的,别提多狼狈了。
即使是这样,她仍然将兔子抱得紧紧的,半点都不肯松。也不肯出声喊林蔚等等她。
离得老远,就看见村口停着一辆马车,林蔚驻足望去,就见一个身穿竹青色长衫的男子下了车,他身形清瘦,模样倒是俊秀,十足十的文弱书生。可这些年过惯了贫苦生活,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沧桑。
“爹!”
“林蔚?”
林水正掏出几个铜板付车费,刚一转身怀里就扑进来一个瘦弱的身形,他微微一惊,垂首望去,就见自家长女穿得破破烂烂,背着筐猪草。
“你怎么在这?你是来迎接爹的?”林水轻轻将林蔚拉到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摇头叹气,“你娘写信给我,说是你性子孤僻,成天像个野小子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听。你看看,你这穿得都像什么样。唉,你娘若是泉下有知,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爹!我想你了。”
林蔚说着,鼻子一酸,两行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女儿啊。”林水也是吃了一惊,要知道自从先夫人去世之后,自家的大女儿性子是越来越孤僻,别说是撒娇了,时常唯唯诺诺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下却拽着他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几声“爹”唤得心都要化了。
“怎么背这么多猪草?你娘呢?”林水顺手将竹筐接了过来,一手牵着林蔚往村里走。
“她在家带着晨儿,家里养的小花猪每天都要吃食,我要是不去割草,猪就没饭吃了。”
林水眉头一皱,有些不悦了,又追问一句,“你每天都要这么辛苦吗?”
“不是啊。”
林水脸色稍缓,哪知林蔚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哪里就辛苦了。爹爹你常年在外奔波,家里的事都是后娘在操持。惜儿跟晨儿年纪又小,不能帮着做事。我只得每天起早贪黑的帮忙,就盼望着爹早点回来。”
“苦了你了,都是爹不好。”林水攥紧了林蔚的手,心里对王氏有了一番计较。
莲花村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一百来户人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真要正经算起来,满村都是林蔚的叔叔伯伯,婶婶姨娘什么的。
而村里也就出了林水这一个秀才,也算是替村里争光了。一路上遇见的村民见到林水回来,十分热络的凑上前来打声招呼。目光移到林蔚身上时,还不忘摇头叹口气。
“林水啊,别光顾着宠小老婆,也在大女儿身上花点钱。林蔚也不算小了,再过两年就能说婆家了,怎么成天穿得跟叫花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