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2)

老人有些遗憾地一弯嘴角:咖啡很美的,我希望你懂得欣赏。

解春潮笑着说:我暂时还不能欣赏。

老人看了看他的肚子,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你可以比我更懂得Mitchell?

来了。

解春潮依旧很放松:我们只是接触着他不同的部分,所以说不上是谁更好一些。

老人把咖啡壶铺好滤纸,把磨细的咖啡豆铺了进去,对女佣说:九十八度三,谢谢。

女佣拿着控温壶上来,老人接到手里,一圈一圈地浇进咖啡壶里,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

老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控温壶,眼神悠悠地落在解春潮身上:Mitchell一定给你讲过很多关于我的故事吧。让我猜猜看,他一定给你讲过他的第一条小狗,也一定告诉过你我对他报以了多么大的期望,是吗?但是我猜他一定没有给你讲过咖啡豆的故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并不等解春潮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这是一个关于安静的故事,你看看他,是不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解春潮有些悚然地看向方明执,却见他眼睛一瞬不瞬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牢牢地看着正袅袅飘香的咖啡壶,像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老人看见他的意外,像是很满意:没关系,Mitchell不能说话,我来讲给你听。

第72章

老人递了一杯咖啡给解春潮:抿一点,没关系的。

解春潮略有些机械地接过咖啡杯,却没有喝。

老人看着他的动作,很温和地笑了:你比Mitchell要倔强,是不是?

解春潮只是无声地把他看着,眼睛里刚刚起的波澜已经平复了。

Mitchell是我见过的最让我想想怎么表达哦,可塑性最强的人。他很聪明,你跟他说什么,他都能很快记住,并且灵活地运用。他很虚心,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当知识像水一样滴上去,他立马就会吸收得十分透彻。这很可贵,毕竟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类都是碌碌无为且自以为是的蠢货。他朝着解春潮笑了笑:你一定也听过我母亲的故事,非常,嗯,具有借鉴意义。我希望Mitchell永远不要像我愚蠢的母亲,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所以在他足够小的时候我就教导他,要集中,嗯,就是集中在重要的事情上。他突然抱歉地笑了笑:我很多年没有使用过汉语了,所以可能听起来会有一点奇怪,但是我相信你可以领会。

解春潮把咖啡杯放回了茶几上,杯底碰在水晶桌面上,发出短而轻的摩擦声。他很平淡地说:那您觉得怎样的事情才能算得上是重要?

老人举起左手的食指,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这是非常好的提问。人生就像是一条向上的轨迹,你从一个起点出发,就开始攀登。你希望你的轨迹顺利,那你就要把你的力气向上用,这时候会有许多许多不相关的事情在发生,它们会试图吸引你的注意力,让你在它们身上花费不必要的精力。所有的这些事,都是不重要的事情。那么当我们刨除了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剩余的可以帮助你集中地向上的事情,就是重要的事情。

Mitchell注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物,我让他活得干净而简单。我给他最好的环境,我给他指出一条明确的轨迹,同时也教会他将不重要的事情剔除。他很棒,远远胜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我很为他骄傲。春潮,你知道我的意思,Mitchell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好。

解春潮也像是一个勤学好问的学生:您所说的不重要的事情,包括我,是吗?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爽朗,没有一丝掩饰的意味,他的苍鹰一样的黄眼睛看过来,口气依旧温柔又平和:当然了,我的孩子,你当然是不重要的事情。像是怕解春潮不明白,他微笑着继续解释道:如果你重要,他现在就不会一声不出地坐在那里。春潮,你要明白,Mitchell的生命中出现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嗯,我们姑且称之为诱惑,但那实际上只是一种幻象。幻象是什么?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美丽但脆弱的泡泡,我从不亲自动手,而是让Mitchell亲自将他们戳破,每一次,他都做得很好。说完,他把一杯咖啡递给方明执:Mitchell,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方明执接过咖啡,眼睛从解春潮的脸色冷冷地掠了过去:贪婪。

老人看着解春潮苍白的脸色,像是在逗趣,对方明执说:春潮没听明白,你来解释给他听。

方明执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依旧凝滞:我应该集中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应该流连不重要的事情。爱情,就是不重要的事情。他转向解春潮:你耽误了我的时间。

解春潮迎着他冷淡的目光,不可思议地抿着嘴唇,轻轻地吞咽了一下:方明执,你

老人平静地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与其说我是他的外公,但其实我更像是他的老师。他的思维对我而言,清晰的就像是白纸上的黑字。春潮,我很抱歉,我不能把他让给你。说完,他转向方明执:Mitchell,你该怎么做?

方明执起身走到解春潮身边,温柔地把他拢进自己怀里,手却抚上他的脖颈,手指准确地压在了他的动脉上。

解春潮仰着脖子,血管在压迫下的搏动带动着他的皮肤轻轻地震颤。他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他感觉到方明执的吻落在他的动脉上,呼吸均匀但炽热,像是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他的眼睛里汪着浅浅的一层水,蒙在他漆黑的瞳孔上,却是深不见底的柔情。

方明执微微直起一点身子,看着解春潮盈满了泪水的眼睛,声音轻而温柔:乖,不怕。

解春潮眨了一下眼,泪水就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了,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他轻声回应:方明执,回到我身边。

方明执手沉默着,搭在他的后背上手缓缓地向下捋。

空气安静得有些过分,只有钟摆刻板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响。

老人怡然自得地靠在沙发上,像是在欣赏油画里的一场静止的离别。

方明执没有转身,对着解春潮又开口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会永远保护你。像是费了很大力气,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他一字一顿地说:解春潮,我爱你,胜过我爱一切。

端着咖啡的老人表情骤变,他把咖啡杯重重墩回杯碟里:Mitchell,找回你自己!

方明执转过身,将解春潮护在身后:我找回来了,这么多年被您藏匿起来的我自己。

老人冷笑一声:还来得及,Mitchell,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爱情,在你的理论里,是不重要的事情,是耽误我的时间。但是对我而言却不是。你的理论是建立在你可悲的,被你父亲的阴影所笼罩的一生上的。你不允许我有感情,并不是因为你希望我能有好的人生,而是因为你要证明你所追求的孤零零的人生才是正确的。你的母亲因为爱情把一生错付了,你就活成了一台自以为无欲无求的机器,但其实控制欲也是一种感情不是吗?也许在你的眼里,我犯了贪婪的罪,那么你又何尝不是?你控制了自己的人生,还妄图夺走别人的人生。但是我,并不是你以为的傀儡。说着说着,方明执眼中的金琥珀慢慢有了光明,那是从解春潮的眼泪中汲取的。

老人恢复了平和,迎着方明执眼中的光:你有了一个新的信仰,是不是?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你的珍宝,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他又像是一位老师一样解释了起来:也就是说,如果你把他活成了世界的中心,那你只不过不是我的傀儡,而是他的傀儡。都是傀儡,只不过换了个主人,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

他不是我的傀儡。解春潮扶着腰,慢慢从方明执身后站了起来:我是爱他的,而他是自由的。你从他那里夺走的一切,我都要让他重新拥有。你不许他经历的,我都会陪着他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