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受困明星都受到了极大的关注,无数的祈愿和祝福刷满了他们的微博评论,就连被全网黑的孟明轩的微博下那些辱骂和内涵的言论都被来自理性路人的祈福压下,而节目组的微博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受困明星的粉丝蜂拥到其中,言辞激烈地问责他们在风险评估上的重大失责和在安全保障上的可怕漏洞,巨大的舆论压力迫使节目组不得不连发数封道歉涵和声明,承诺发动一切人力物力搜寻所有的节目参与者,并且彻查相关人员的失职。
这场媒体喉舌的狂欢给搜救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但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巨大天堑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跨越的,纯粹人力搜寻的低效却极难克服,虽然有了韩隶在人力和物力上的倾力支撑,使得他们将相同预计时间内的搜寻范围扩大了一倍不止,但是未搜寻的部分仍旧占据着地图百分之八十的面积。
受困于被迷雾笼罩的原始森林的危险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呈几何倍数增加,每推迟一秒救不到人,就是将受困者向着死亡推进一步,所有工作者都为此殚精竭虑,与死神争分夺秒。
酒店的顶层豪华包厢内。
韩隶独自坐在桌前,指尖夹着的香烟似乎长久未动,烟头升起一缕淡青色的烟雾,飘飘摇摇地盘旋向上,摇摇欲坠的香烟灰烬停驻在半空,一点猩红的火星缓慢地向上燃烧着。
几本公司文件堆叠在桌面上,一册文件夹摊开在他的面前,晦涩的言辞和复杂的数据在昏暗的光线下搅成模糊的一片阴影,一张巨大的地图被折起放在角落,无数的标记和批注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空白的边缘,微微皱缩的边角翘起,显然被翻阅的次数比想象中更多。
韩隶垂眸随意扫过眼前摊开的文件夹,兴致缺缺地翻动着。
e市的问题并没多么严重。
只不过是几个分部的高层接连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打乱了他最初制定的后续发展计划,在看到这次韩隶居然从总部亲自飞来处理,一个个都如临大敌,打起十二分精力应对,不过短短半天就将公司拉回了正轨。
韩隶掸了掸烟灰,被烧成浅灰色的余烬扑簌簌地从他的指尖落下,掉入烟灰缸内。
他不常抽烟。
但是却经常点起一根夹在指间,只是为了看它静静燃烧。
香烟让他想起那个人。
不知道姓名,不知道长相,不知道过去,不知道未来。
韩隶不知道如何称呼他,所以只好用那个人来指代他无法否认,自己之所以会亲自来到e市,并且在公司事物处理结束之后还久久逗留,是因为心里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那个孟明轩会是自己期许的那个人,但是他所派出的所有眼线和调查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孟明轩从未发生过太大的性格变化,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表示,从未在孟明轩身上发现任何奇怪的,或是超出常理的地方。
但是那一丝奇怪的熟悉感,却不断将他从一个极端推向另外一个极端。
这种在完全无望的漆黑渊薮中燃起的一丝小小希望才是最折磨人的,仿佛每时每刻都让他在怀疑和期盼之间炙烤煎熬。
韩隶烦躁地拧起眉头,将即将烧到指尖的香烟按灭。
皱皱巴巴的烟头被丢到了布满灰烬的烟灰缸底,和其他几只待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韩隶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由于受到信号影响而显得模糊而断续,但是话语中蕴含的消息却令韩隶不由得眼前一亮搜救队找到了部分的剧组成员。
他压下起伏不定的心潮,用平常冷淡的口吻问道:
救出了哪些?
刘队长的声音疲惫中掩盖不了喜意:如果韩总需要的话,等下我就把名单发给您,真的是多谢这次您的支援和帮助,不然我们根本没法这么快就将受困者救出
他接下来说的那些热情洋溢的场面话韩隶一点都没有听到耳朵里。
在挂断电话不久,名单就被刘队长发了过来。
韩隶匆匆地将名单从上拉到下,微微愣怔几秒,然后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有。
孟明轩不在其中。
而那两个野外生存教官的名字却位列其上,这只能说明节目组的人员分散了,而孟明轩所在的那支受困的队伍中并没有任何的专业人士在其中。
韩隶的面容缓缓地冷了下来,幽暗的眸底闪动着隐约的阴戾之气。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从身后捞起西装外套,站起身来。
膝盖上突然传来的剧痛令韩隶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韩隶不着痕迹地皱皱眉,伸手拿过倚在桌旁的手杖,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e市靠近山区,再加上云雾山脉上的诡异大雾,使得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浓重的阴潮湿气,也让他的腿难以抑制地疼痛了起来这个旧伤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此刻更是变本加厉。
他掏出手机给赵筠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
好的韩总,去哪里?
山脚的救援帐篷。韩隶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去慰问。
山中的急流在石块间冲刷着,发出永无休止的潺潺水流声,在寂静的雾气中显得分外清晰响亮。
在整整听了这个声音将近两天之后,不管它有多么悦耳,也总会让众人感到厌烦。
一行人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雾气里艰难地摸索前行,顺着河流的流向在浅滩上走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他们现在只能用雾气色泽的深浅变化来确定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应该休息,什么时候就要上路。
走在最前方的沈空话很少,除非必要他很少与自己所带着的队友进行交流,即使有也是一些言简意赅的命令句式。
比如走或者停。
他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少的可怜,面容冰冷而漠然,仿佛只有四周缠绕的乳白色雾气才能映入他的眼底。
而在其他人看来,现在这个陌生的孟明轩所带来的威慑力远比被困山中这件事要大的多。
他身上仿佛有着遥远的距离感,声音和目光中都带着金属的冷硬质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血腥和杀伐的气息令每个人都噤若寒蝉,那些山中野兽所带来的危险感都无法与之匹敌,即使是最神经大条的庄向阳也不敢跟他主动搭话。
他们对孟明轩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惊叹和疑惑,迅速地发展到了敬畏与恐惧。
没人敢去问他什么问题,甚至是连被他目光扫过时都会控制不住地屏息以待,只有在晚上休息前,沈空离开放哨或是捕猎时,大家才会大喘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而他在大家口中的形象也越来越神秘,有人觉得他可能是身负任务的政府特工,有人猜测他可能是隐姓埋名的黑道大佬,当然还有庄向阳那个没谱的穿越理论不过大家都对他的猜测嗤之以鼻。
庄向阳表示非常委屈。
当然,不管到底结论如何,所有人都默契地同意了一点:
孟明轩进行伪装绝对是有理由的,而他们没人想因为多嘴而被灭口。
所以,绝对什么都不能说出去!
在沈空不知不觉间,还没有来得及动用任何特殊手段,他的目击证人们都自己把自己封上了口,就差到他面前对天发誓了。
随着他们脚程的增加,身边的河流流速逐渐地变缓,那些横亘在河流中的巨大石块逐渐地消失不见,被小块的石头和平缓的河滩代替,脚下的道路也越来越顺畅,被复杂地形绊倒的情况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那嘈杂而巨大的水流冲击声也慢慢地变得安静下来,在雾气中缓慢而沉静地流淌着。
沈空突然停下了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身后的众人也心中一凛,乖乖地停了下来,安静如鸡地凑在一起,生怕打扰前方大佬的判断。
沈空微微眯起双眼,仔细地倾听着雾气中的动静。
过了不多时,众人也听到了那不远处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