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嗤笑:“父皇是否信任你暂且不论,十九说的这个偏才,不巧本王也有所耳闻。”
靖王喉头一哽:“你!”
“五弟,”安王微抬眼帘,一双眼眸幽沉沉的,“听说这位江南才子写得一手好字。只要他见过的字帖,下笔有七八分相像。多练个几次,十层十的把握不在话下。恰巧前段时日御书房失窃后,本王怕有心人从中做文章,还派人多方寻过此人,原来人在十九府上?”
周和以挑起了眉:“本王也是一个月前偶然的机会撞见此人,彼时此人正在逃跑途中。也不知他做了何事,叫那些顶级高手非取他性命不可。”
两人一唱一和,周德泽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周和以:“正巧温大人在此,那日御书房失窃由温大人负责。不若温大人说说,那日御书房到底出了何事?”
温廉崩着一张石头脸,一动不动。
他身旁的周德泽冷冷注视着周和以,眼中的狠辣恨不得将周和以当场撕碎:“御书房失窃一案两个月前便已有定论,与本王无关。十九弟如今将旧案重提,在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里,你这般提出御书房失窃一案强行栽赃到本王头上,未免太过欺人太甚!”
“是不是欺人太甚,老五你心中最清楚。”周修远冷笑。
周德泽脸孔已然微微扭曲:“……怎么?三哥你也要凑热闹?三个月的禁闭期未满,难得父皇仁慈将你放出来,弟弟劝你还是莫要瞎掺和的好!”
“事关传位,兹事体大,不能不掺和。”
面对周德泽的讥讽,周修远如今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毕竟若真有人拿着十层像的赝品诏书去动御书房的玉玺,那梁博这封诏书,说是伪造圣旨也不过分。”
周德泽目光从周和以身上挪开,转而对周修远怒目而视:“周修远!”
“周德泽!”周修远亦不甘示弱。
元宵节一事叫安王沉寂了好长一段时日。似这般当众站出来说话,还是半年来头一回。众人目光在他与靖王之间来回,噤若寒蝉。
这两位之间的恩怨,在座所有人都亲眼见证。曾经默默无闻的靖王是如何踩着安王上位,又如何乘人之危,接手了安王大部分势力,成就如今的独大局面,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虽说靖王的手段引人诟病,背地里或许有人会诽腹靖王不够磊落,却也没谁真心为东风压倒西风而愤慨。毕竟成王败寇,从来没有道理可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说的一点不假。谁能想到往日兄友弟恭形影不离的兄弟俩如今剑拔弩张地对峙于殿前,气氛一触即发。谁又能料到孤臣温廉会反?大盛皇室几乎所有的人一夕之间被禁军软禁,插翅难逃。
周和以立在石阶手最下一层,背在身后,手指在背后敲了敲。
与此同时,乾清宫正殿的墙角一个黑影儿悄然隐没。所有人都不曾察觉,周德泽身边沉默不语的温廉眼眸动了动,疑惑地看过去。
一阵风吹过,树荫随风微动,他什么也没看到。
“温廉!”
温廉眉头一动,立即收回目光,低声应诺。
几步走出周德泽身侧,手中佩剑高举,重重一挥。殿外候着的禁卫军得到信号,立即行动。就听死寂一般的殿外重型甲胄走动的摩擦声,整齐划一地传来。咔哒咔哒的,仿佛一记一记重锤砸在现场所有人心上。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以头抢地,没一个人敢转头去看。但低垂的眼帘,余光瞥见黑压压一群手持佩刀的禁卫从廊下快速穿过来。
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任何一人拎出来便是一个人物。脚步落在地上,轻巧无声。转眼间,禁卫军便将铁通似的乾清宫给里三层外三层地又包围了一圈。原本就颇受恫吓的百官与宫妃们,这会儿都吓破了胆,腿软手软地往地上栽去。
事到如今,周德泽已不想再维持那点虚伪的仁义。
他冷冷盯着面露不屑的周和以与周修远,手轻轻一挥,墙角走出两个冷面禁卫,两人手中拖着一个华府的青年。此人一面挣扎不休一面怒斥禁卫,奈何他嗓音再大,抓着他的人也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两人架着人,狠狠往地上一砸,温廉拔出佩刀直接架到此人脖子上——是十七王爷。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本王本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周德泽满脸阴戾,盯着周修远周和以的眼中只有杀机,“但若你们非不长眼,挑衅本王,本王自也不会心慈手软。乾清宫失火,几个侍疾的王爷不幸葬身火海,你们觉得如何?”
一句话落地,现场所有人如至冰窖。
百官的额头已经低到抵在地上,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滴下来。趴伏在地上的人中胆小的,牙齿都索索地打着颤儿。就见温廉手一挥,一队禁卫抱着柴火,扛着油桶小跑着将正殿四周给铺一圈,迅速浇上油。
一人举着火把立在一旁,只等周德泽一声令下,点火。
周和以没料到他会如此狠辣,面上的淡漠早已被冷冽代替。他死死盯住了周德泽,周德泽丝毫不惧,迅速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对准十七的脑袋毫不犹豫地一刀斩下。
十七王爷连疼都没喊出口,脑袋咕噜噜地就顺着膝盖滚了下来。
“我的儿!”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
随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十七王府的女眷口中响起。一身耦合色宫装的十七皇子的母妃,淑妃亲眼目睹活生生的儿子人首分离,血溅当场,目眦尽裂。她顾不上四周禁卫,撑着一股狠劲儿从人群中冲出来。
百官这边有些胆子小的看着血染一地的场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淑妃双目血红,甩开禁卫冷不丁就冲到了周德泽的面前。然而还未碰到周德泽一片衣角,便被温廉反剪着手死死按住。骨骼咔咔作响,她仍睁着一双血目剧烈的挣扎,发钗掉一地。娇媚二十年的淑妃此时就跟个疯婆子似的,呕血般指着周德泽的鼻子大骂。
周德泽眉头都没抬一下,抬手便是一刀刺过去。
利器扎入血肉的声音伴随着血流一地的场面,本还在尖叫的十七王府女眷,突然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瞬间噤声。
安王的神情已经不仅仅是紧绷,方才的自若早已被苍白掩盖。其他几位皇子,腿脚发软地已经跪在了地上。显然,周德泽的狠辣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尤其在眼睁睁看着周德泽手一挥,禁卫点燃了乾清宫的一瞬间,本就不坚定的态度瞬间倒戈。
周修远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德泽。
周德泽缓缓勾起一边嘴角:“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想成就千秋霸业,必然得手段狠辣。说来,这个道理还是三哥你教我的呢……”
周修远怔怔地盯着身首异处的十七,周德泽缓缓勾起唇角,将目光投向了安王府的女眷。安王妃怀中搂着安王年仅十岁的长子,面色煞白地看向安王。周修远面色变了变,额头的冷汗突然就冒了出来。
正当此时,周和以突然间暴起了。
溧阳王府的女眷不在宫中,如今这殿前跪着的人中,并无长安的身影。换句话说,周和以根本无软肋捏在周德泽手中,所以他动起手来毫无顾忌。只见他身形极快,闪电一般一手成爪状便攻向了周德泽。周德泽深知他武艺高超,原本就在防备着他。此时用尽全力才堪堪躲了开去,一旁武功大盛第一的温廉反应迅速,闪身便以身相替低格挡开来。
周和以这一击击空,转身一脚踹向温廉的胳膊。
温廉再反手格挡,被周和以一记踹中了手臂的麻穴,吃痛的瞬间松开了手。
他手中的佩刀松了松,周和以就这时劈手躲了他的佩刀。身形瞬间飘远,原地跃起,踩着人头便冲向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