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师兄为上[重生] 玖宝 2493 字 2023-09-26

gu903();世子,您看。

奶娘手中拿着一件衣裳,是朱红色的锦衣,前襟绣着精美的梅花暗纹,江暮雨一眼就看出那是上好的丝绸和金线,凭奶娘的月例银子根本买不起,怕是她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连棺材本都搭了进去。

奶娘,你这是江暮雨看惯了奇珍异宝,穿多了绫罗绸缎,此时此刻却好像山里野孩子似的惊喜交加,不敢伸手去接。

世子,今日是霜降,是您的生辰啊!奴婢连夜赶制的生辰贺礼,您别嫌弃。这衣裳的颜色和面料都是奴婢精挑细选的,奴婢见识短,但真心觉得世子穿红色的好看,又喜庆又鲜亮,世子穿它可漂亮了。

奶娘明明是送礼的,却比收礼的人还要开心。

江暮雨问她为何要送这么贵重的礼,奶娘只是笑着说自己一时兴起,没什么特殊原因。

奶娘也是娘,江暮雨视她为亲娘,尽管她总是奴婢奴婢的自称,尽管她总是毕恭毕敬的唤少爷。

生病发热,奶娘可以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三天,后来奶娘病倒了,江暮雨亦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

在偌大的豪门相依为命,有奶娘关心他疼爱他,他很知足了。

后来,江家触怒皇威,被抄家被驱逐,盛世豪门衰败,父亲被发配充军,母亲忧郁而终,家徒四壁,树倒猢狲散。

兄弟姐妹各奔东西,家中奴仆尽数变卖。

江暮雨哭着抱紧奶娘不让她走,奶娘颤抖着手抹去他眼角的泪滴,哽咽的说:世子爷,你得坚强,别怕别哭,奴婢会去看你的。

奶娘终于还是被带走了,买下她的人是京中某个官宦人家,当年三番五次来江府讨好过,贿赂过,如今江家失势,他神气的不行,像对待流浪狗一般棍棒相加曾经的天潢贵胄。

骨肉分离,切肤之痛,六岁的江暮雨经历了抄家灭门和生离死别,他被带到了姑苏,住进了叔叔家。

祖父的子嗣并不兴旺,只有江暮雨的父亲和叔叔两个儿子,长子继承家业和爵位,分家之后,这个亲叔叔就离开了杭州,在姑苏定居,他开了间商铺维持生活,日子虽没有多富裕,但好歹衣食无忧。

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江暮雨就意识到了,他不受这个家庭欢迎。

叔叔尚且温柔和蔼,可是婶婶的眼神明显是厌恶,是高傲和不屑,她从头到脚像打量野狗一样将这个六岁孩子看了个遍,用她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狠狠戳在江暮雨脸上,冷声冷调的说:哟,这不是秦国公世子爷么?要不说话我还真认不出来,怎么穿的跟个叫花子似的?

夫人,你别这么说话。我大哥大嫂死的死走的走,家破人亡,暮雨也可怜。叔叔的劝说在婶婶尖锐的嘲讽声中显得空虚无味。

我说什么了吗?你不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反倒对别家孩子那么上心!大哥风光的时候你有沾到光么?你有求于大哥的时候,他有把你当根葱么?现在落难了想起我们来了,抱歉,咱家是小民百姓,这寒屋漏舍的住不下龙血凤髓的世子爷。

江暮雨好像一只被困在猛兽群里的绵羊,他只能无助的躲在唯一对他没有敌意的叔叔身后。可是这座大山还没等为他遮风挡雨便轰然倒塌了,叔叔急匆匆的去追婶婶,各种软语说了个遍,整整两个时辰,江暮雨就站在院子里一动未动。

他告诉自己,不能随便乱动,不能给人添麻烦,这里不比自己家,虽然他在江府也不受爹娘待见,但他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世子,他有地位在,他有底气在,谁也不敢把他怎样。但是在这里,不能任性,不能恣意妄为,不然会被讨厌,会被打骂,会被撵出去的!

他这样担惊受怕着,这样小心翼翼的想着。

寄人篱下的日子,一过就是四年。

他首先学会的就是看人眼色,叔叔的一个眼神,他便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婶婶,惹得叔叔为难了。

婶婶的一个脸色,他便知道自己又要挨骂了。

六岁的他没有多少心眼,却远远超过同龄孩子的心智,特别成熟懂事。他想到的不是远离婶婶,而是讨好婶婶。他觉得婶婶之所以排挤他讨厌他,必然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叔叔家不是大户人家,没有买丫鬟奴才做家务。每次饭后,江暮雨主动洗碗,每日早起,江暮雨收拾家务,清扫庭院,浇花种草,他不是傻了吧唧不嫌累,他只是希望婶婶能对自己好一点,改观一点,他并非是那种光吃不干只知道享受的纨绔子弟。

不过,无论他怎么做,婶婶永远对他冷言冷语,从一开始的假意谦让到后来的理所应当。

叔叔在婶婶面前向来说不上话,他曾看不下去,悄悄地告诫婶婶不要这样对孩子。

婶婶却说:他已经不是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了,干点活怎么了?还能累死他吗?咱们家养他,给他饭吃,他不应该感恩么?

谨言慎行,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洗衣挑水,生米烧饭,刚开始不会,总是弄脏弄糊,弄得满手是伤,免不了挨婶婶的骂。后来做着做着,渐渐熟练了,也就会了。

生辰什么的,他没再过过,只在每年堂弟生辰之时忙进忙出,到了晚上,看着叔叔婶婶对堂弟又亲又抱,领着堂弟上街看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在出门的那一刻,堂弟附在婶婶耳边说:娘,堂兄好像咱们家的奴才哦!

声音很小,可是江暮雨听见了。

他背过身去,靠在那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门扇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第53章撑得住

生病受伤不能说,要忍。

受苦受累不能诉,要耐。

一年后,奶娘从杭州跑来看他了。

世子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奶娘哭了,哭的泪流满面,哭的泣不成声。

江暮雨也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一定很狼狈吧?

粗布麻衣,灰扑扑的围裙系在腰上,骨瘦如柴,双手在冬日冰水里冻得发紫,曾经被无数皇亲国戚夸赞的俊俏小脸变得蜡黄憔悴。

奶娘抱着他哭,哭了很久很久。

世子,你想吃什么就跟奶娘说,奶娘给你买。破碗中那半个咬剩下的窝窝头,刺伤了奶娘的眼。

我什么都不想吃。江暮雨环住奶娘的腰,他什么也不想要,他只想奶娘带他走,虽然这根本不可能。

奶娘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她在新家过的也艰辛,这次是主母开恩,念在她这一年表现良好的份上准许她半月探亲假。除去路上的时间,奶娘在姑苏待不了多久,陪伴江暮雨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天而已。

奶娘又走了,原来分离的感觉是这样痛,原来他这样害怕离别。

这一次走是真的走了,奶娘生了重病,早在江家还未衰落前就诊断出不久于人世,所以她毅然决然的将所有积蓄拿出来给江暮雨做了身衣裳。

消息传进江暮雨耳中的那一刻,他觉得天塌地陷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孤独。

天大地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他而亮,繁华人世间,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关心他,夜深之时,空寂寒冷,阴风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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