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岂敢。南华提高嗓门,抱拳道,天下第一仙门焚幽谷果然名不虚传,我大开眼界,十日后群仙会,我再行登门。上官谷主,告辞。
从焚幽殿出来之时,月河长老回头看了眼奢华气派的宫门,喘出一口清气,说道:上官余杭修为之高,光是站在他身旁就有一种叫人呼吸困难的压力。
那就离他远点。南华撇着长眉道,上官余杭跟我八字不合,我就瞅他不顺眼。
月河长老不理解了:你这偏见从何而来?
南华还真皱着眉头深思熟虑一番,最后只冒出两个字:直觉。
月河长老:
白珒默默走下玉阶,总共三千层之多。前世他在霸占了这里之后,将这里从上到下改造了一番,建设出浩瀚辉煌的行宫,搭建出足足九万层之高的玉阶。从下望去,长虹贯空,直冲云霄。
其实师父的直觉很准,只是谁也没有留心,也不可能生出多心。
抵达万仙神域,众志成城修补幽冥鬼窟,看似很盛大的群仙会,看似很团结的对抗天道灾厄谁能想到,在对抗天灾降罪之时,上官余杭会突然生出野心?
生出只针对扶瑶一个的野心?
生出想要夺得雪霁的野心?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谁都没有预料,没有任何戒备。传承千年的至宝雪霁,修仙中人谁不觊觎,就算上官余杭也是一样。或许他并不是临时起意,或许他早在派弟子通知扶瑶幽冥鬼窟一事就有了计划。毕竟此时的扶瑶在修仙界虽然有立足之地,但势力真的不大,影响力也不大,通不通知都无所谓,爱来不来。
可上官余杭不但命令周七万里迢迢的去通知,反而要周七想方设法的一定要扶瑶参与群仙会。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扶瑶的掌门出面,就是要利用修复幽冥鬼窟的混乱之际,趁机抢夺雪霁。
杀人夺宝什么的司空见惯了。上官余杭注重颜面和名誉,自然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动手杀人。
在众仙齐心合力修补鬼窟之时,他故意松懈,巧妙的露出破绽,以此让南华遭受法阵的反噬。幽冥鬼窟大面积开裂,数千数万的修士被吞噬其中。南华同众人全力补救,以至真元耗尽,灵海干涸,反噬撕裂他的魂灵,他在最后关头仓促传位于江暮雨,又以最后的气力对两个徒弟施下符咒,将他们安妥的传送到空炤门,自己一人消亡在万仙神域。
南华死于幽冥鬼窟不假,但有一半的责任在上官余杭身上,他是害死南华的半个凶手。
前世的白珒在入魔之后,性情大变,攻上万仙神域,杀的片甲不留。一半的仇恨缘由焚幽谷掳走了凤言,另一半的怨恨弑杀则是因为上官余杭和幽冥鬼窟。
他疯了一般将所有的过错算在万仙神域上,若没有这块地方,师父不会死,若没有上官余杭,师父也不会死。
从落云鉴开始,短短三日便让整个桃源仙境变成了魑魅地狱,一步一个血脚印,他嗜杀成魔,嗜血成瘾。直到屠尽焚幽谷满门,直到掏干上官余杭的灵海,直到看着上官余杭无力的跪在自己身前,他觉得痛快极了!
仅三天,万仙神域陨落了。
仅三十六个时辰,万仙神域臣服在白珒的脚下。
三天后,就在他品尝美酒佳酿欣赏那群狗东西在画中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江暮雨救了他们。
那些人重获生机,白珒并没有多生气,因为对他来说,那些人和蝼蚁无异,是生是死不过是他一念之差罢了。让他怒不可遏的不是因为他们活,而是救他们活命的人是江暮雨!
好一个心怀苍生,好一个不忍生灵涂炭的江掌门。对那群陌生人尚且如此,那为何对自己的同门小师弟那么残忍?
万仙神域的蝼蚁可杀可不杀,当时的他疯了,多年累积的埋怨和癫狂一同爆发,他光想着杀杀杀,其他的都不顾及。被江暮雨这么一拦阻,他也就搁置了,并未再想斩尽杀绝,跑了也就跑了,但是唯有上官余杭不行。
他跟江暮雨在诛仙殿中大动干戈,他以为江暮雨会慈悲济世的救上官余杭。没想到给了上官余杭致命一击的就是江暮雨。
当时的江暮雨说:那些人是无辜的,他例外。
重活一世,白珒后悔前世的滥杀无辜,却从未后悔杀过上官余杭。
离开焚幽谷,回到客栈,珠光宝气的老板娘倚在柜台里打盹儿。南华月河各自回房,晚些时候,白珒去敲响隔壁房间的门,却见门开着,他走了进去:师兄?
房中空空如也,江暮雨出去了?
南华斜躺在软塌上翻书,一手摸着矮几上的鲜果吃。突然传来敲门声,南华一急,果核好巧不巧的正卡在嗓子眼上,他当场噎的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咽下去,呛得一阵咳嗽。狼狈的收拾好自己,叫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打开,江暮雨走了进来。
南华瞧见,既有些失望又好悬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月河呢,你找为师干嘛?
江暮雨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有两盘糕点:这是南过做的宵夜,他担心您食不惯这的东西。
是么,过儿这一片孝心真是令人感动。南华对着矮几比划了下,江暮雨走去将两盘点心放下,见南华还在勤奋的挑灯夜读,便问:明日上早课么?
早课?南华仿佛才想起这么回事似的,挥手道,那个等回扶瑶再上,这几天在万仙神域你们就抓紧时间玩儿吧,到处转转长点见识,结交点同道好友对你们的修行有帮助。尤其是你,别老一个人,出去溜达溜达。
是。江暮雨应声,后退两步,转身要走。
唉。南华下意识叫住。
江暮雨回身,等待师父问话。南华却好像又被糕点噎住了似的,老半天没发出一声响。他端起桌边的清水抿了口,沉声问: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为师的?
江暮雨眉目似雪,澄澈干净:没有。
南华被心事吊着,不解决就不甘心:真的没有?
江暮雨:真的没有。
你还真是不纯粹。南华了解他的性格,没有因那死鸭子嘴硬的脾气恼怒,只是幽幽长叹一口气,道,上官余杭说的话,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江暮雨的面容比窗外明月还要清润几分,眸底冷玉般一片宁谧坦然: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有些疑问解与不解都无关紧要,师父若想说,我就听着,师父若不说,我便不问。
南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就不好奇?
江暮雨轻轻摇头:现在的我很好,何必再添烦扰。
南华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望着站在自己身前还不足十六岁的少年,一股酸楚的滋味涌上胸腔,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何必再添烦扰,是何必再添别人的烦扰吧?
江暮雨是个聪慧且敏感的孩子,很有眼色,会看人喜怒,会看人悲欢。
在他踏出那一步阻拦上官余杭说话之时,江暮雨就已经明白了师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至于原因,或许情况复杂,说来话长,一时解释不清楚,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总之,不好说。
既然不说,那就不问。
不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要告诉你早就告诉你了,何必在外人查出端倪的情况下,需得你去问才告诉你?
不告诉你或许是为了你好,别不懂事去问。
南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或许他应该召出凉快砸一砸江暮雨的脑袋,或许他应该冲上去给江暮雨抱个满怀。
gu903();他是否该劝说江暮雨学着活泼,学着闯祸,像南过那样贪吃,像白珒那样贪玩,当个桀骜不驯就知道胡闹的劣徒。尽管给他惹麻烦,尽管让他头疼,尽管让他天南地北的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