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内心的冷。是空旷,是寂寞。
彻骨的阴寒吞没着白珒,他狠狠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白珒惊呆了。
桂殿兰宫,奢华却阴暗。墨紫色绣春兰暗纹的床幔,金碧辉煌却冷寂萧然的寝宫,以金线勾绣出沧海神龙,足以睥睨天下,强横霸凛的玄色长袍
白珒看着自己健壮的成年身体,看着加注在身却宛如烙铁一般的华贵衣袍。
他不敢相信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很疼!
白珒傻眼了。
难道,难道他的重生,仅仅是一场梦吗?
虚假而渴望的梦境苏醒,他还是那个人人惧怕的诛仙圣君,还是那个作恶多端的鬼道至尊?
白珒慌了,他抱头用力去回想那个梦境。比现实还要真实几分的梦境一切的一切,仅仅是梦?
是真?是假?亦真?亦假?
究竟哪边是梦,哪边又是现实?
师父,师兄,还有师弟,他们都存活在世,如果那边是假的,那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诛仙岛还在,诛仙殿也在,诛仙圣君卧在寝宫的床上打瞌睡,一切如旧,又全都不同了。
凤言在那里?是死是活?是在酝酿阴谋还是准备开始行动?
江暮雨又在哪里?是赶来万仙神域的途中,还是已经为他这个狼心狗肺的师弟而死了?
数之不尽的疑问,困惑,惊恐,胆怯,各种情绪活剐着白珒,他脑子里很乱,他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江暮雨!你还不让开吗?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突然传来的吼声宛如一道九天寒雷狠狠砸在白珒头顶!!
第28章师兄的手很凉
所有疑问所有揆度在瞬间一扫而空,他猛站起身,拖着委地长袍朝殿外一路狂奔,用力推开了两扇琉璃玉彻的大门。
放眼望去,血雨淋淋,乌云笼罩的天空群鸟惊飞,石裂山塌的地面百兽惊遁。千军万马,都不及那一抹殷红来的惊魂动魄。
诛仙殿前汇聚的是来自整个修仙界的讨伐义军,依旧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一张张面孔。可唯一陌生的是,江暮雨站在殿门前,仍旧是以后背对着他。
师,师兄?白珒楞在了当下,他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眼睛睁大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他知道江暮雨惯穿红衣,他也知道江暮雨偶尔会换一身雪白之衫。但此时江暮雨穿的并非明艳清贵的红衣,白珒看的清楚,他所着的乃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之所以看上去一片殷红,那是因为血液把白衣整整染红了!
血,是江暮雨的血。
在江暮雨的胸前有个狰狞可怖的血窟窿,那是被利器穿胸而过造成的伤痕,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如泉外涌,在江暮雨脚下汇集成一汪浅浅的血泊。
江暮雨似是察觉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想回头看一眼,身体却禁不住这小小的转身所需要的力度,宛如盛开在冬月里的一束寒梅,虽傲迎风雪,却终究是踽踽独行,茕茕孑立。身形僵僵一晃,无力垂落。
与此同时,白珒跨步迈出。
暮雨!白珒紧紧抱住他,鲜血流尽了,凝固了,干枯了。
怀中人的身体变冷了,气息变弱了,生命在一点一滴,不受白珒控制的流逝着
别,别死,求求你白珒无意识的呓语着,拼命将真元渡给他。可江暮雨的灵海就好似一个无底洞,无论白珒如何努力去救,如何奋力去争,江暮雨的真元依旧走向枯竭。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还是这样?
这是惩罚吗?这是报应吗?
江暮雨清秀的面色苍白如月,羽睫低垂,如墨的双瞳透出迷离微光,他虚弱的伸出手,轻轻抵上白珒的胸膛,强烈如雷的心跳透过肌肤和锦袍传递在江暮雨的掌心。他秀美的眸中流出无尽感伤,语气轻若羽毛,听在白珒的耳里却好似五雷加身。
是师兄的错,是师兄没有
不,不是!白珒紧拥住江暮雨,惊恐的嘶吼着,不是你的错,是我!!全是本座的错,是本座!!!
什么是绝望?再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从来都不会绝望。
可一旦有了希望,等到希望突然破灭,那剩下的就是绝望,撕心彻骨的绝望。
深入骨髓的疼!深入魂灵的痛!
白玉明!
若这是天道报应,那为什么不报应在我身上?为什么死的是江暮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若天地能把我万剐千刀碎骨焚灵来换回江暮雨的命,那就尽管来吧!!!
白玉明!
如若不然
本座就毁了这道貌岸然的天地!!毁了这不公不法的世界!!上到皇天下到蝼蚁,全部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全部全部全部给江暮雨陪葬!!
白珒!你清醒一点!
突然一道冷冽阴寒的真元之力从前胸直冲入白珒被烈火焚烧的肺腑。他浑身一颤,眼前一黑,听觉一糊,强横真元瞬间吞没熊熊烈火,蔓延在四肢百骸乃至灵脉神魂,一举迸发,在白珒体内狂乱的搅和起来。
一口腥甜登时涌上白珒的咽喉,他将血液呕出,脑子嗡鸣作响,那霍乱无穷的冷凛真元竟也平息了。
漆黑的视线重放光明,模糊的听觉逐渐恢复。
白珒满脸错愕的看着高山流水绿树成荫的景致,鸟语莺啼,清风送爽。转回头来,正对上面色凝重盯着他看的江暮雨。
白珒吓了一跳:师,师兄?
江暮雨闭口不言,清俊的面上正容亢色,他一句话也不说,抬手就要扇白珒耳光。
白珒本能的往后一缩,连忙叫道:师兄别打,我错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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