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勉还在想,胡瑞已经开口了:那肯定很神圣虔诚啊,我跟我爸妈说话就这样,把他们当佛看待。
徐勉反思了一下,虽然自己跟爸妈说话的态度算不上虔诚,但尊敬肯定是足够了。
一上午的课,徐勉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第四节课一下课,徐勉拍了拍胡瑞的肩膀,说:我今天中午要回家,不陪你们吃饭了。
胡瑞刚要问是不是跟萧杨约了饭,回头一看,人已经从后门溜了。
徐勉走在路上的时候,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徐勉刚接起,那边母亲问:要我们去接你吗?
不用。徐勉说,我马上到家了。
好。
距离家里越近,徐勉心跳得越快。
头一回,他这么怕回家。
只要一想到爸妈就在家里等着自己,徐勉就忍不住有些慌。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终于把狂跳的心脏给平复下去了。
按响门铃,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了。
是母亲。
徐勉还没进门,直接被母亲一把给拉了进去。
他正纳闷,母亲已经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焦急,语气也有些不安:怎么样?
徐勉头一回见到面无表情外的母亲,讶异之外,他摇了摇头:现在没事。
闻言母亲紧皱着眉头,回头看坐在沙发上的父亲。
父亲也拧着眉,正看向他。
不是跟你说了身体不舒服就跟我们说吗?语气里还带着责备。
徐勉抿了抿唇,低声说:一开始我以为不要紧。
他听到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一抬头,母亲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好像刚刚出现过的焦急都是徐勉的幻觉。
母亲把他拉过来:坐吧。
父亲让出了一个位置,徐勉坐在了两人中间。
这样的位置让他倍感压力,徐勉低着头,不知道该看谁。
父亲先打破了沉默:家里有客房,怎么不收拾出来让你朋友住?
徐勉心猛地颤了一下:没空收拾。
萧杨已经在家里住了两天,如果说第一天来这里没空收拾那还能糊弄过去,但是这都第二天了。
父亲没再追究,只是叮嘱了一声:别委屈了人家。
徐勉松了口气:我知道。
母亲出声:吃饭了吗?
徐勉摇摇头:没。
母亲起身:我去做。
徐勉看着她起身走进厨房,洗手池的台子上放了很多蔬菜。
别看了。父亲沉闷的声音响起,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你这小子聪明,什么也瞒不过你。
徐勉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声音里透着一股不确定:我变成现在这样
我们做的。父亲斩钉截铁地说,不用怀疑。
徐勉抬起头来,对上父亲那双深沉的眼睛。
想问为什么?父亲嘴角微微勾出一丝微笑,但在徐勉看来,笑容却有些苦,是不是想过很多可能?
徐勉在父母面前从来不撒谎,他点点头:想过。
这时候,父亲却忽然换了个话题:住家里的那个男生,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徐勉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到了萧杨,只能如实回答:一个多月。
第一次看见他我就觉得眼熟。父亲说,果然是他,之前一个患者的儿子。
徐勉心想果然。
你是不是觉得爸妈变态,所以装个摄像头来监视你呢?父亲说这话时,语气毫无波澜,好像在说一句日常问候。
徐勉微微皱了皱眉,说:没有,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
得知了原因之后还觉得是关心吗?父亲紧紧地抓住他的目光,逼问,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看到,你不觉得很不舒服?
徐勉避开他的目光,说:开始会,后来理解了。
父亲久久地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
你还是这样,心软得很。
徐勉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他鼓起勇气,问: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监控还是对你的身体进行改变?父亲问。
所有。徐勉说,你们在做实验?
父亲摇着头笑了一下:要说是的话,也能算是吧。
徐勉不解地看着他:即使那么多不确定性,你们也在人体上做试验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父亲说,说得好听是为科学做奉献,说得不好听就是残害人命,你是这么想的吗?
徐勉紧闭双唇。
我们事先都会跟本人或亲属商量,这件事完完全全是自愿的。父亲说,有些脑部受伤的患者,他们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可能成了植物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帮助他们重新苏醒,我想大部分人都会同意的,甚至会感谢我们。
徐勉呼吸有些粗重:即使是这样那我呢?
父亲安静地看着他。
那我呢?徐勉双目赤红,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
即使是这么跟父亲对峙,在情绪非常激动的情况下,徐勉依然保持了声音的冷静。
父亲声音忽然放低了:从你出生,我们就加入了这个项目的研究。
在你妈妈怀孕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原本都非常期待你的出生,但是刚把你生下来,我们俩就接到了任务,这个项目全程保密,研究人员请假离开研究所要经过非常繁琐的程序,所以你从小到大很少见到我们。
你从小身体不好,这我们都知道,但根本没时间陪你,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呢,只是我们有心无力啊。你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你外婆偷偷跟我们说你在学校受人欺负了,回家还不敢跟她说,她年纪那么大了,跑到别人家里请求别人孩子跟你交朋友,我们急在心里,但真的没办法。
徐勉双目盈满了泪水。
原来外婆都知道,原来她暗中还帮他做过那么多。
徐勉只觉得自己太不孝顺了,原以为能瞒得过外婆,却没想到还因此让外婆担心了。
父亲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些我们都看得到,你上了高中,每次回家脱了衣服一身的伤,我们从摄像头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勉别过头,伸手擦了一下眼睛。
我跟你妈说我们不配做父母,看着孩子这样子,却根本不能为他做什么。父亲声音里透着苦楚,每回回来见你,我总希望你能跟我们多说说话,但这么多年了,隔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我们心里有愧疚,总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能让你更好受一些。
父亲看着他袖子上的泪痕,笑了:还跟以前一样,爱哭。
徐勉低着头给自己辩解:我没有。
我们俩无数次想过辞职不干了,回家好好照顾你,可是我们涉及到了核心机密,不可能轻易脱身的。父亲接着说,后来你妈妈说,要不就试试吧,在他身上试试吧。我当时听了,我说你疯了吗,这个技术现在还不成熟,这不是拿孩子的命开玩笑吗,你妈妈却说,现在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生不如死,这才是在拿你的命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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