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的手艺很好,或者是江念饿了,吐司配荷包蛋被她一扫而光,顺便喝完了一瓶牛奶。从光洁的盘子的倒影上,她模糊地看到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模样。
江念霍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漱。
她捂住脸,有些崩溃地喊了一声:“我还没有刷牙洗脸梳头。”果然醉酒会让人智商降低。
南陈的眼里融进了笑,看着她。
“你应该提醒我。”江念站起来,去找洗漱间。她就这样不修边幅的,在南陈跟前晃悠了一个上午。
真是没脸见人。
洗完之后,她急急得收拾东西要回家,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她现在只想离南陈远远的,远到南陈能忘记这回事。
可惜不能如愿。
想要远离的人敲了敲她房门,走进来,他看到江念在收拾东西,稍稍怔了怔。
“要走了?”
“对。”江念把包背在身上,“要和奶奶报个平安。”
南陈垂下眼,他看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地抖。
“我让林叔送你。”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去。”
南陈看着她的背影,女孩的身形高挑纤细,长发在身后,在空气中留下柔软的弧度。他感到一阵不安全感,非常浓厚的,浓厚到他想把她抓回来,继续困在他身边。
然后,他看到江念回过头,哒哒地跑到他身边,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飞快地跑开。
他抬起手,摸了摸唇,唇上有很淡的香气,大概是,牙膏的味道。
***
星期一到教室,江念照旧拿着一束百合,气味芬芳。换掉已经枯萎的花朵,她看到教室的角落里的照片墙已经贴上了校庆表演的照片,坐在这个位置的同学说:“老班一早过来挂上的,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也不怪班主任高兴,他们的节目获得一等奖,可以算是整个校庆最出彩的了。
早自修的时候,江念看到南陈被班主任叫走,直到第一节课快上课的时候才回来。她想问是什么事,可是两个人座位离得太远,没办法问到。
好在有袁诗诗。
“据可靠消息,老班和南陈好像在说保送的事情。”她一边防备着在黑板上写字的老师,一边说,“南陈好像可以保送P大。”
江念很低很低地惊叹了一声,但是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南陈这么优秀的人,被保送,是非常正常的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磨磨蹭蹭,拒绝了傅拙凡热情的邀约,等教室人都走光,才跑到南陈桌前。
大概是知道她有话对他说,南陈也没走。
她坐下后,他微微皱了皱眉,还是让她起来,用纸巾将椅子擦过很多遍后,才让她坐下。
江念说:“椅子不脏。”
他摇头,还是嫌不干净。
南陈的手在桌上,江念伸过去勾住他的手,问他:“你是不是要保送P大了?”
他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想不想去?”
我?江念指着自己,然后丧气地垂下头:“我考上P大,可能很困难。”
“但是我可以考和P大一个城市的学校。”她掰着手指数,“比如S大,R大这些。”
南陈却不赞同:“我们要在一个学校。”还没等江念开口,他又重复一遍,“我们要在一个学校。”
语气难得有点孩子气。
江念被他逗笑了,她伸手,在他眼上描摹:“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流丽
的眼型,漂亮的弧度,还有只装着她的,在阳光下会显现出浅咖颜色的瞳孔。
“我真的好喜欢你。”
她郑重地对南陈许下承诺:“我一定会努力考上P大,就请你稍微等一下我。”
南陈哪里都好看,但是笑起来时最好看。
***
离期末考试之前有一场全省的联考,老师批卷的时间紧,就找了江念几个同学一起过去批卷子。不过改的不是她们班的试卷,是其他班级的。
一进办公室里,她就发现陈桐媛正对着她坐着,漂亮的女生低着头在看卷子,见她们进来,她抬起头,冲她们笑了笑。
江念向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老师分给她们卷子,让她们自己找位子批改。很巧,每个座位上都有人了,她只能坐到陈桐媛对面。
江念不想和她说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沉默地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出去开会了,只剩下她们几个学生,相熟的几个互相说起话来,这个过程对不对,这个应不应该给分。
陈桐媛卷起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她将手里改完的一张卷子翻面,然后对她说:“你摘下眼镜后更漂亮了。”
声音轻且柔。
顿了顿,她弯唇,生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就像刚进学校那样。”
身体近乎本能地颤抖起来,江念条件反射地想到刚入学,她被一群女生堵在厕所,那么冷的水当头浇下来,领头的女生打了她一巴掌后,用尖尖的指甲划她的脸,骂她是□□。
江念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她抬起眼,用十分冷淡地语调问她:“然后呢?”
陈桐媛抚平卷子上的褶皱,唇畔的笑连弧度都没有变过一丝一毫:“别紧张,我只是在夸你。”
江念也学着她笑,说谢谢。
老师开完会回来后,卷子也改得差不多了。找江念帮忙改卷子的老师拿出一串葡萄,装在透明的塑料盒里,请她吃。她弯眼,笑着说谢谢。
从办公室里出来,身上所携带的一点冷气立刻被外面扑面而来的热浪吹得干干净净,江念拿着葡萄往自己的班级走。在楼梯的拐角,她看到正和南陈说话的陈桐媛。
陈桐媛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面打转,她仰起头,笑着对南陈说了什么。
阳光从楼梯拐角淡蓝色的窗户照进来,映得她侧脸的肌肤白到近乎发光。
江念不带私心地评价了一句,是一幅养眼的画面。
因为身高的问题,南陈是半垂下眼在看陈桐媛,陈桐媛说了很久,他才回了一两句,表情淡漠,像常年不化的峰顶积雪。
江念初见他时,也是这样,他永远都是一个漂亮到冷冽的少年。
陈桐媛似乎愣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脸上的笑容不变。
可南陈却倦怠地将视线移开,脸上有隐隐的不耐。
陈桐媛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她踮起脚,似乎想要做什么,最后又放弃了,只是退后两步,走下楼梯,脊背挺直,身姿依然优雅。
南陈朝这边看过来,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他前方的江念。
江念走到他面前,问他是要去哪里。
“去张老师办公室。”他微微低头和她说话。
江念眨了眨眼,她不记得他们的任课老师有姓张的。
南陈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是数学竞赛的老师。”
江念点点头,走下楼梯,在走廊里,阳光毫不保留地照进来,江念被照得睁不开眼,她抬手,遮住落在眼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