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杨飒意外地抬了抬眼,继而脸色又难看起来。他盯着她沉声道:“那几日前你在骗我?”
“骗”字一出,孟锦年的眼皮跳了跳,她尽量稳住声音:“那日你问时,我从未回答过。”
杨飒的脸色更差了。
戴江往前走了几步,扫了杨飒一眼,望向孟锦年质疑道:“那我们如何相信你所说是真,而不会转眼间便去告密呢?”
“我师父是云州府有名的大夫,他数日前因接到信才上山来。”孟锦年慢慢道,“原因便是因为我。我那日上山采药被他们劫持,目的是为了治好卓栾的女儿阿铃的病。”说到此处,她的视线转向了杨飒,“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未曾说谎。”
为了治病……给师父打下手……
杨飒冷笑了一声,又道:“即便如此,你说的这些也没有时间求证,况且,”他微微眯眼望着锦年,声音发冷,“你又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呢?”
凭什么……
孟锦年静了一会儿,又道:“今日撞见只是个意外,你们要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拦。但若就此纠缠下去,”她仰头望了望没有一颗星辰的苍穹,平静道,“你们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杨飒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他忽然转了个身望着戴江道:“你下去。”
戴江只是愣了一下,立即应下。孟锦年当然未曾逃脱,而是被杨飒拉着一起目送着戴江平安抵达地面,此时天际微微发亮。
冥昧不清的光线里,孟锦年转了个头,望着杨飒的侧脸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与你无关。”
杨飒负手而立,他的袍角被风微微拂起,眉宇间还是有种戾气。
孟锦年静了半晌,转身就走。
杨飒终究还是追了上来,他的态度依然很差,显然对于几日前的那桩事很是记仇。孟锦年不愿搭理他,只是回到房间里暗暗思忖,陈松鹤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两人达成了默契,收拾好了各自的行囊,只待一旦发生事端,便趁乱逃离。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因往日戴江不常出来,杨飒如同往日一样四处溜达,谁人也未曾发现蹊跷。
暮色笼罩的时刻,村子里还是一片宁静祥和。阿铃捏了几根草找到了孟锦年,央求她做个竹蜻蜓。锦年小时候,孟锦麟曾经给她编过,记忆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刻,为了打发漫长的焦躁的时间,她开始编竹蜻蜓。
阿铃就坐在光滑的桌面旁,两只手支撑着脸望着锦年,两只脚丫子一晃一晃的。
“孟昭哥哥……”
孟锦年手指修长纤细,编起竹蜻蜓来动作不是很流畅,时不时要停下来回忆。她听到阿铃的喊声,下意识“嗯”了一声。
阿铃托着腮忽然道:“你说人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锦年编竹蜻蜓的动作霎时间一顿,停了一会儿,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阿铃百无聊赖道,“就是突然想要知道,马阿爷去世了就是死了,我问阿爹死是什么感觉,阿爹没告诉我。”
马阿爷就是村子里的大夫,在孟锦年来之前的半个
月去世。孟锦年停了一会儿,眼前忽而闪过簇簇灯火里,杨飒惊痛的目光,还有脸颊上一闪而过的泪光。她蓦地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还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锦年低声道:“死的时候就是死了,没有任何感觉,就像睡着了一样。”
阿铃“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否听懂,竹蜻蜓编好以后,她兴奋地拿着竹蜻蜓去小伙伴那里炫耀。
入夜时分,村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大事发生前的征兆。
孟锦年躺在床榻上衣着整齐,她在暗暗等待着,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尖叫,她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扒着窗户看过去,寂静的村子里忽然出现了簇簇火光,伴随着厉声呵斥的声音。
心忍不住跳起来,锦年心里暗道,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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