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已过,杨世泽如约而至。
前厅里,屋檐外是垂枝的柳条,郁郁葱葱舒展着。
厅内,贺康泰端坐在上首,酱紫秋香色衣袍垂下来,他不急不缓道:“贤侄,有些话老夫不得不说了。”
“伯父请说。”
杨世泽换了身石青净面衣袍,一眼望去,竟有了些读书人的模样。举手投足,也有几分克制收敛。
在贺康泰看来,这便是精心准备后的样子,原本硬下来的心不免有了几分愧疚。
上次杨世泽离开后,贺夫人听说此事,与贺雪瑶一起哭闹不休。
贺康泰自然不会被后辈拿捏,只是那日太过突然,毫无心理准备。再加上杨世泽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错,只能先打发走。他固然是个百户,但贺康泰与邵知府来往密切,也不会怕了他。
只有一点,当年与杨家的婚约,万不可传到邵家那里。
大兴此时固然开放许多,一女不许二夫的传统,依然根深蒂固。贺家固然可以强行不认这门亲事,但一来恐怕消息泄露,邵家动怒。二来,若是传了出去,贺家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贤侄在军中如何?”
杨世泽轻描淡写道:“侄儿在军中,一切顺利。”
贺康泰微顿,一手按着茶盖,慢慢道:“我与你父亲当年,可是好兄弟,谁知道,他竟去得这么早……”
杨世泽脸色淡漠。
他不接话,贺康泰只得继续说:“你孤身一人,想必吃了不少苦。”,杨世泽如今也不过双十年纪,能孤身一人做到百户的位置,在他这个年纪,算是佼佼者。“老夫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人,出身军户,扶摇直上的屈指可数。”
他顿了顿,忽然换了话题,“雪瑶也被我宠得不像话,俗话说,娶妻娶贤。若是你这般行伍之人,夫人更须得撑起门户。”
“伯父到底想说什么?”杨世泽皱眉。
贺康泰费了诸多口舌,闻言直视着杨世泽:“老夫与你父亲定下亲事时,欠缺考虑。如今瑶儿也长大了,与你却是差别甚大。她是老夫的掌上明珠,平日里想要什么,老夫都尽量满足她。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却不能不考虑她的想法。”
杨世泽双手紧握扶手,猛地站起来,冷声道:“伯父的的意思,难不成要毁掉婚约?”
他身材高大,蓦地站起来,大片的阴影笼罩下来。
贺康泰吓了一跳,轻咳了一声,尽量稳住声音:“贤侄别激动,先坐下来再说。”
“侄儿原以为,伯父是信守承诺之人,这才前来拜见。”
杨世泽侧转了身子,露出冷峻的侧脸。他微微偏头:“不想伯父竟是这等背信弃义之人,枉家父临终前,让侄儿前来拜见。”他目光冰冷,忽然道,“难不成,伯父有了另外的乘龙快婿?”
贺康泰被他戳中心思,心底一惊:“贤侄说的哪里话……”
话到此处,二人均不再打太极。
杨世泽身材高大,几乎毫不掩饰眉眼中的戾气:“家父与您定下亲事,那时候您也不比如今,难不成,今日是嫌弃我杨家不成?”
贺康泰被他眼眸里的戾气,弄得心跳了跳:“贤侄一表人才,日后定当前途无量。老夫做了这些年生意,在官场也识得几个人。若是贤侄肯放弃这门婚事,往后仕途有人照拂,想必更加顺利。”
他在谈条件。
杨世泽“哦”了一声,神色捉摸不定,他遗憾道:“侄儿原本是来拜见岳父大人的,不想竟然如此……”
他神色有所松动,却不肯再说,只做痛心疾首
被辜负的失望神色。
贺康泰眯眼,似有所悟,他咳嗽了声:“那贤侄要如何,才肯放弃?”
杨世泽与他对视,慢悠悠道:“虽未曾见过雪瑶妹妹,可父亲常常提起,侄儿不免挂念多年。”他转过身子,“若是让侄儿与雪瑶妹妹一见,说不定……侄儿会改变心意。”
贺康泰脸色沉了沉,亦站起身来。
两人在厅内对峙半晌,他松口:“见一面倒是可以,不过你若是敢冒犯瑶儿,就别怪老夫将你乱棍打出去。”
贺康泰之所以答应,自有考量。
杨世泽言谈内外,隐约透露很明显,他是个识趣的人。而贺康泰的提议不无道理,杨世泽没有理由拒绝。
那么他提出见贺雪瑶,无非是多年惦记。
gu903();贺家在永昌府也属一二,谅他也不敢胡来。况且诸多丫鬟家丁在场,让贺雪瑶见上一面杨世泽,让杨世泽明白二人的差距,倒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