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成亲前夕,裴景先因私废公,遭到了御史弹劾,被下令调去了陇西偏远之地,名为外放,实为贬斥。
崔书窈先前所说的一切都应验在了她自己身上,她对夫君“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现下裴景先要去经历“风雨”,她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受苦的。
这两人马上就要滚出京城了。可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
崔书窈离京前还不忘借着给明仪送新婚贺礼的由头,到明仪跟前阴阳怪气。
“虽说摄政王一直以来都对殿下你无意,不过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多少会看在那晚与殿下欢好过一场的份上,好好疼爱殿下,断不会轻易厌弃殿下。”
这是在暗讽她和谢纾这桩婚事来路不正,顺带着咒她嫁给谢纾后会不得善终。
明仪气笑了,新仇旧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一时赌气口不择言。
“谢纾的确很疼我,别看他平日一惯从容沉稳,一对上我就变了样,那是阴天风一大就怕我着凉,出了太阳又怕我晒着,对我紧张得不得了。”
“他这人心思藏得深,表面上看似对我无意,实则心里只有我一个,此生非我不娶。”
“那道赐婚圣旨就是他亲自跪在陛下面前苦苦求来的,为的就是能早日迎娶我为妻。”
“昨儿他还同我说,一见不到我,他就寝食难安,恨不得将我变小收进香囊里,日日佩戴在身。”
“他这般肉麻粘人,我都快腻歪死了,可他求我千万别厌烦他,他只是太爱我,想同我永不分离罢了。”
“我和谢纾好得很,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就安心和你家那块倭瓜去偏远之地共度风雨相亲相爱吧。”
崔书窈越听脸色越难看,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甘心地掐着手心,最后灰溜溜地跑了。
当时的确解气,只明仪也没想到,三年前胡乱编来气崔书窈的那几句话,如今却成了祸根。
崔裴二人在偏远之地呆了三年,前几日裴景先奉诏回京述职,崔书窈跟着一起回来了。
崔书窈一回京就给她送了拜帖,说是许久不见,十分想念明仪,想拜见明仪。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往日有仇,近日有怨,就不必再见面了。
明仪回绝了崔书窈的拜帖。
哪知崔书窈又派人来长公主府说:“我家夫人说了,殿下不收这拜帖也无妨,反正过些日子陛下要给摄政王办接风宴,大宴群臣贵眷,届时大家还是要碰面的。殿下可别因为怕见她,连自己夫君的接风宴也躲着不去。”
笑话?她会怕她?崔书窈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虽说没什么好怕的,可明仪想到三年前自己跟崔书窈说的那些话,心里就跟被火灼似的,羞耻中还有几分气恼和不甘。
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日,她根本就没跟谢纾好过,不仅没好过,而且马上就要和离了。
偏偏在这种时候,崔书窈回来了,就像是专程为了看她笑话赶回来似的。
不止如此,崔书窈定然会把这事传遍京城,到时候她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明仪凉凉地笑了声,望着不远处的春桃出神。
早知道她就不那么早和谢纾提和离了。
崔书窈不过是随裴景先回京述职罢了,这两人在京城待不了多久,有什么事不能等崔裴二人滚回偏远之地再说呢。
现下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和谢纾已经说好了“等他回来”就立刻和离,他们之间也实在没什么可值得挽留的夫妻情分。
况且当初……
明仪心里莫名闷闷的,没有再想下去,闭上眼疲倦袭来,先前喝了不少桃花酿,醉意未消,意识迷糊。
初春风凉,明仪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人走近,动作极轻地替她盖上薄毯。
明仪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顿了好久才缓缓意识到,她先前想一个人静静,把身侧侍女都遣走了,此刻怎么会有人替她盖毯子?
她被这个念头一惊,蓦地睁眼,恰好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是谢纾。
他的眉目一如往昔俊雅,只发丝微乱,衣襟微皱,有股风尘仆仆赶来的味道。
“醒了?”
他正低着头看她,系在发间的浅青色飘带垂了下来,发带上蹙银绣着谢氏族徽,是象征高洁的仙鹤纹样。
明仪望着谢纾清冷的眉眼,心微微颤了颤,藏在心底深处的某段记忆在此刻被唤醒。
谢纾长得极俊,又极为出色。从前她也曾深深为之心动。
三年前小皇帝要为她择婿那会儿,明仪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跑去暗示谢纾,若是他想娶妻,她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一下。
谢纾回绝了她,直截了当且礼数周全的。
年少时的心动该死的执着,她非要问清楚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他说:“臣想寻个合适的妻子。”
但那个人不是你。
明仪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鼻子被初春凉风吹得有些涩,撇过头避开谢纾的目光,冷下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五日才到京城吗?”
这么急着赶回来做什么?
谢纾盯着她看了会儿,道:“我们谈谈和离的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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