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头走到村尾,路过的人家都对他露出好奇的眼光,不过都忙着做饭,倒也没人出来找他问话。
顺手给身上有功德的人打上印记后,陶清之正准备回去,余光却看到从山上走下来的一道身影。
他眉头一皱,立刻转身走过去。
你家人呢?
那是一位头发全白,身形伛偻的老太太,看模样,少说也有八十多岁了,陶清之接过她手里的一篮子野菜和一小捆枯枝后问了一句。
谢谢你小伙子。老人慢吞吞的道谢后,摇头表示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了。
老人家就在山脚下不远处,陶清之将人送回家后,发现她家的房子还是不错的,只是厨房里却明显没什么余粮。
见她身上有功德,陶清之眸光微动,想给她打印记,然而顾忌她那么大年纪,又怕吓着人,一时倒是有些犹豫。
老人还以为他是在看堂屋墙上挂的那些勋章,怀念的道:这是我老伴和儿子的,他们都是大英雄
见她不由自主的说起自己的家人,陶清之才知道,原来她是烈士家属。
陶清之知道,国家对烈士家属是很照顾的,见她过得清贫,还得去山上挖野菜,不免问:队里没人照顾你吗?
有,怎么没有,只是我还能动,不能给生产队给国家添麻烦。
老人擦了擦因为怀念家人而湿润的眼角,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生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好孩子,你别担心,我日子过得下去的。
最终,陶清之还是没给她身上打印记,而是问:那你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
老人在心里念叨了一声,倒是真想起一桩事:我想找回我的照片。
却原来,他们一家三口曾经有一张珍贵的合照,可惜后来照片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她头一次请生产队的人帮忙,然而翻遍整个家也没找到。
实际上,那张被她珍惜的压在枕头下的照片,是被老鼠连帕子一起叼进洞里做窝去了,如今恐怕被咬得连碎片都找不到。
陶清之记下来,拒绝她的留饭后,转身走出她家。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想到冯家人都知道自己最近都要家访,他脚步依旧不快不慢。
等走到一处土坡下时,他正准备上去,忽然听到前面说话的声音
岳兄弟,你这样不行的,本来伤都没好,怎么能一直住牛棚,还是去我家暂住一段时间吧。
谢谢,不用。
我儿子当初落水命都是你救的,你和我客气什么?
听到那个道谢的声音,陶清之心头微动,下意识的几个大步走上土坡。
天虽黑,但好在月亮已经出来,皎洁的月光下,陶清之望着下面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怦然心动。
我找到你了
土坡下被他注视的男人若有所觉的回头,当看到沐浴在月光下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青年时,有瞬间的晃神。
男人眨了眨眼,发现竟然不是自己的幻觉以后,胸口猛烈的跳动起来,他下意识的往土坡前踏出一步,却在反应过来自己瘸了时,瞬间停住步伐。
只那小小的一步,陶清之立刻看出不对,直接从土坡上冲下来。
男人下意识的伸出手,见他平稳的站在自己面前,才紧抿着唇瞬间收回。
你的腿怎么了?陶清之低头望着他明显受伤的腿,再抬头时,才发现他的左手也受伤了,身上的衣服也破旧得很。
比起前世温润如玉的模样,如今的他长得要坚毅一些,鬓若刀裁,五官深邃,倒更符合他前世大将军的身份。
见他竟然过得如此狼狈,陶清之又气又恼,怪自己一开始就不该磨蹭,应该直接乘晚上将附近所有地方转一遍。
你是岳兄弟的朋友?站在旁边的另一个男人问了一句,不等陶清之回答就气愤的直接说,还不是缺德的王家人,岳兄弟从小到大给他家做了多少活,赚了多少公分,这次更是因为救他们家那两个皮小子才从山上摔下来伤了手和腿,他们不说送岳兄弟去镇医院,竟然还直接将人赶出来。
听到男人的话,陶清之虽然不知道王家人和他此世是什么关系,还是先在心里记了一笔。
不过此时,还是他的身体更重要,于是陶清之握住他的手腕道:跟我走。
被他握住的手一麻,男人无意识的跟着他往前走。
留在原地的男人只当是他朋友,欣慰的说了句:朋友都比王家那些亲人靠谱。后,放心的转身回家。
走出一段路后,男人突然反应过来,停住脚步问:你是谁?
说完,他想将手抽出来,然而望着自己腕上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却不敢用太大的力,如此又怎么可能抽出来。
陶清之回头,却是不答反问:你叫岳什么?
岳瑾瑜。见他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却一副与自己熟稔的模样,岳瑾瑜心里很是不解。
王家与你是什么关系?趁他分神的时候,陶清之一面继续拉着他往第二生产队走,一面问。
岳瑾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问,嘴比心快的就直接说出来了。
论血缘的话,岳瑾瑜和王家人并没有关系,因为他生父早亡,是被他娘带着嫁入王家的。
他娘身体不怎么好,嫁进去没两年就死了,王家人包括他继父在内,原本就没人喜欢他,若不是看在他有力气帮家里干活,恐怕在他娘死时就直接将人赶出去。
虽没被赶出去,他在王家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尤其是继父又结婚以后,后娘更是看他不顺眼。
好在他那时候也快十岁了,加上力气大,也不是受人欺负的性格,王家人最多只敢嘴上刻薄一些。
等他再大一些,能拿全村最高的公分不说,偶尔还能从山上弄些肉回来,王家人对他的态度才好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
前段时间,他那两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跑到山上,结果误入了深处,将狼群惊动出来,正好遇到的岳瑾瑜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结果那两个小子倒是没事,他却从山上摔下去,手脚都收了伤。
可恨的是那两小子非但不管他自己跑了,等村里人发现将他带回来后,他们还不肯承认岳瑾瑜是为了救他们,反而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山。
村里人看他们那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说的是假话,然而王家人却厚着脸皮支持自家的两小子。
听说他的伤得去镇医院或县医院看才能好,非但不肯出钱,还直接将他赶出去,说他本来就和他们家没关系。
对于王家人的胡搅蛮缠,第六生产队的大队长只能压着他们将岳瑾瑜的东西和分给他的粮交出来,至于更多的,也无能为力,毕竟大队账上也没余钱,想借他也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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