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众文物连忙说:“打人是犯法的,咱不跟无聊的人族置气,今儿就当来看猴儿戏,图个乐呵。”
无聊的人族佟彤心情复杂,点头告诫大家:“交给你们了,把老爷爷给我看好。”
众文物们齐声答应。
头一次集体出游,还不用自己买单,几分钟后就撒了欢。
大家性格各异,喜好各不相同,很快就分道扬镳,“分流”到了各个不同的摊位地区,约好一个小时后在门口集合。
佟彤今天本来就是个导游,她自己又没什么买旧货的需求,于是看两眼,满足了好奇心,就打算在门口等着。
但有人不让她闲着。希孟在旁边等了半天,见她没动窝,才过来催:“怎么还不走”
他嘴角向下一撇,满脸写着“陪朕逛逛。”
佟彤一想,也怕他又无意间惹事,算了,走吧。
但她旁边这位太惹眼。虽然戴了副超大墨镜,但露出挺直的鼻梁,还有精致俊朗的下半张脸,风度翩翩地在狭窄的过道里缓步行走,嘴角若有若无的翘起,配合着灰蒙蒙的光线,那形象特别像老式港片里的赌神。
于是人人围着他兜售。
“这位老板留步,看您像是个懂行的,瞧瞧这个,这是宋代的汝瓷我家后院刚挖出来的其他的都送到佳士得拍卖去了,就留了这一个自用您看着给个价就行”
“商朝皇帝用过的酒爵看看这包浆,做旧做不来的。五万一口价,怎么样”
“恐龙蛋化石,瞧这一窝整整齐齐,这叫多子多福,摆家里早生贵子。五千哎,别走,四千怎么样”
佟彤忍不住偷笑,悄悄跟希孟说:“也真敢编”
这话不巧声音大了点,让一个叫卖英国女王用过的卷发棒的人听到了。他嘻嘻一笑,居然没发火。
卖家都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买家也知道卖家在胡说八道,卖家知道买家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
玩的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偶尔也有人凑过来跟佟彤搭讪:“小姐姐,耳环真漂亮哪个摊位买的”
佟彤一怔,摸摸自己耳垂。
希孟得意非常地说:“买不到。我请人设计的。”
那女孩居然马上随机应变,问:“工本费、设计费多少钱我原价买行吗”
要是在大街上有人这么搭讪,估计会马上遭白眼。但鬼市嘛,自从一脚踏入这个大门,就默认一切皆可买卖。
佟彤余光看着旁边祖宗的脸色。这她敢开价吗
赶紧笑道:“私人珍藏,不出不出哈。”
女孩礼貌地谢过,叹息着走了。
希孟心情甚佳,一路看一路走,忽然说:“诶这个挺适合挂你卧室的。”
佟彤转头一看,大概是个艺术家之梦破碎的中年大叔,面前一摞油画旧作,旁边摆着个硬纸皮,写着:清库存。
希孟慧眼识珠,从那一叠油画中发现一幅意识流,画技中规中矩,但巧就巧在颜色跟佟彤卧室的床品十分搭调,简直像是定制。
他的眼光肯定没问题。佟彤问多少钱。
那大叔还挺不耐烦:“两百块拿走”
那她当然不客气,还价还到一百八,欢天喜地转了帐。
一个小时后,佟彤和希孟从另一条路跟赵孟頫会合,看他已经提了好几个纸袋。
“都是现代做旧的。”他笑着评论,“但做旧工艺挺别致,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那边白老板也满载而归,笑呵呵地捧回一个大纸箱。
“看看民国的军用望远镜,客家阿姨的绣花荷包,鲍勃迪伦的绝版唱片我都想好了,消毒擦干净,每个客房里都设一个怀旧角,哪个顾客看上了可以讲价买走,然后我再来这儿补货”
其他人也都大饱眼福,把红包用得干干净净。到后来佟彤的手机不断收到滴滴滴的扣款短信。
在白老板的畅想未来声音中,大家心满意足,收队回家。
佟彤没想到,今日这次大采购的其中一样东西,没多久就引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佟彤周末照例来到民宿视察,意外发现高茗在场。她身边竖着个小巧的旅行箱,把手上还贴着机场的托运贴条。
“好热闹啊。”她环顾四周,感叹。
光是民宿的外墙就让她惊艳了足足十分钟,以为是哪个不世出的高人前来练手了。进入大门,大堂里被装饰成轻奢中国风,“义工”都是俊男美女,不知从哪儿请来的,一颦一笑都特有文化积淀。随便进到几间没人的客房一看,每间房屋都布置得各有特色,别出心裁地装饰着各种怀旧小物,每一件都独一无二,绝非某宝批发。
壳还是那个壳,但里面的“瓤”焕然一新,而且据说还在继续盈利,让她啧啧称奇。
过去她苦心经营,当局者迷,现在她作为外人,旁观者清。不知是不是距离产生美的原因,她总觉得这个小旅店内在的气场有了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样是打文艺风招牌,同样是走精品路线,同样不大肆在平台上打广告,但为什么以前的民宿客流量平平,现在的这个大堂,一进来就让人有想花钱的冲动呢
几个跟她熟悉的老员工神秘兮兮地告诉她:“高姐你不懂。我们现在这位老板是个风水高人。现在这个厅堂布置吧,这个阵法嗯,这个阵法总之它很聚财”
高茗自然不信,笑道:“你们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背叛革命了过去你们朋友圈里不是天天辟谣,跟封建迷信作斗争吗”
员工有理:“风水就是管用我家喵星人以前到处拆家,我蒙白老板指点,稍微改换了一下家里猫窝的布置,现在你猜怎么着,它天天乖乖躺在沙发上让我随便撸”
高茗摇摇头。这白老板不会是搞传销的吧,这么能洗脑。
她看到个斯文年轻人正在对着一幅水彩草稿比划,一点没注意到门口来人。
高茗礼貌上前观看,一看那水平远超业余,忍不住问:“你是新请来的艺术顾问”
叶雨时吓一跳:“我我,我是大堂经理。”
紧接着马上说:“外墙的彩绘不是我画的。是老板的朋友。”
每天都有那不上网、不明真相的游客,以为民宿里所有的艺术布置都是出自这个美院毕业生之手,经常起哄让他露一手。
叶雨时以前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高材生,现在却颇有自知之明,很低调地表示这些作者另有高人,就差在自己领子上插个牌子,写上“我只是个打工的”。
高茗也吓一跳。这白老板雇了一帮什么人啊
“白先生呢”高茗问。
回地库睡觉去了。然而叶雨时不知道,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老板也就两三天来一次,现在大概在鬼市淘换东西呢吧。”
高茗再次:“”
对待生意的态度如此随便,这还能赚钱,天理难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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