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是1979年,是外面世界依然充斥着军黄和学生蓝的世界,林望舒的穿戴和这个世界的风貌是如此格格不入。
但这又是一个萌芽拱起土壤的时间节点。
况且,这里是北大。
在这里,狂妄怪诞总是被包容,放荡不羁仿佛能得到无声的鼓励,而天之骄子渴望着自由,渴望着个性,渴望着发出属于自己的呐喊。
所以当一向循规蹈矩的林望舒突然穿上了这么一件波西米亚,仿佛给冬日灰败的枝干陡然洒上了娇艳璀璨的春华,她裙摆的飘逸完美地诠释了北大骨子里的自由和散漫。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无论男女,全都向往和羡慕的目光。
这次演讲赛是第一届,又因为是北大,备受关注,甚至连北京晚报的记者都来了,看到这里,便有人拍照。
陆殿卿自然感觉到一众人的目光。
事实上,一直以来,他总是能轻易地被各种崇拜敬佩或者赏识的目光包围,他也习惯了,对此,他总是能淡定地无视。
只是现在,当他感觉到这些目光聚焦在身边林望舒身上时,他便扫过了那些人,那些年轻的、朝气的,仿佛永远怀抱着新鲜的年轻学子。
他便意识到,他的妻子原本属于这些人中的一个。
这时候,冒箐箐迎过来了,今天的她穿着一身红色长裙,文雅别致,裙子胸口那里别着一个小牌子,这意味着她是今天的选手之一。
她笑着说:“陆同志,你得过来这边,这边是主席台的位置。”
旁边林望舒:“那我呢?”
冒箐箐:“给你安排了
自从昨天聊过后,林望舒怎么看冒箐箐怎么不顺眼,简直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不过她又不能真给她一巴掌,所以她看过去的眼神格外地不情愿。
冒箐箐无奈地笑了:“这是规矩。”
林望舒便觉得,冒箐箐看着自己时,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于是她干脆一脸找茬地道:“陆殿卿你好好的干嘛当评委,都不能陪我一起坐了!”
陆殿卿低首望着林望舒,温声道:“你去观众席坐着,等会演讲赛结束了,给你拍照片好不好?”
他的语气简直是在低声哄着。
冒箐箐从旁看着。
林望舒觉得自己是早晚要发作一把,但现在这个场合确实不适合发作,毕竟她也得顾及形象,于是便道:“好,要给我拍照,拍照完我要吃好吃的。”
陆殿卿笑道:“去吧。”
林望舒望向冒箐箐,她知道冒箐箐估计觉得她非常不懂事,竟然这么为难自己男人,不过管她呢,她的男人,为什么她不能为难下?
看着冒箐箐那羡慕又没办法的样子,她心里好受了一些,也就过去和胡杨她们一起坐着了。
胡杨羡慕又惊喜地看着林望舒的裙子:“哪儿来的?”
苏方红研究了一番:“感觉像是农村大花布裁的。”
旁边陈六芽正喝水,当场差点喷出来。
胡杨也就笑起来:“别瞎说,这是波西米亚风格,我在书上看到过!咱们身边穿这个的少。”
林望舒也笑了:“我婆婆送给我的。”
陈六芽恰好看到了林望舒的手表:“你这是劳力士!”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这确实好看,优雅别致。
林望舒:“这个我结婚时候买的,那时候费了挺大劲儿才弄到呢。”
陈六芽:“那当然了,劳力士嘛,一级品,而且这么好看!你平时竟然不戴!”
林望舒:“平时要低调嘛。”
旁边几个同学全都笑起来,林望舒恰好看到旁边的叶均秋,当下疑惑:“你不是也要去参加演讲赛吗?”
叶均秋:“我放弃了。”
林望舒:“什么?”
叶均秋淡淡地道:“自惭形秽,不想参加了。”
旁边胡杨几个也惊讶起来:“你不是吧?你还能自惭形秽,你英语那么好,也准备了一段时间,怎么突然不参加了?”
叶均秋却望向前面主席台,在那里,陆殿卿已经就座,正在和旁边的英语系老教授说话,看上去他们认识,甚至有些熟稔。
他叹了声:“我那斤两还是算了,徒留他人做笑柄。”
林望舒:“你这是临阵逃脱!”
胡杨:“对,瞧你那出息!”
叶均秋:“随便你们怎么说,我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他这么一说,逗得好几个女生全都笑起来。
而就在台上,陆殿卿虽然正和英语系教授说着话,但是目光却将台下情景尽收眼底。
陆殿卿看了几眼后,收回目光,专心地听着教授讲起,对方正在和他探讨陆崇礼之前翻译过的一个版本。
演讲赛很快开始了,陆殿卿专注地听着,不得不承认,北大学子的实力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发音也许并不足够地道,但却流利,部分同学发言稿用词精准,文采飞扬,表情动作和情绪控制都非常到位。
陆殿卿看着分数牌,斟酌之后,给参赛选手打分。
大约十几个参赛选手上台后,轮到了冒箐箐。
冒箐箐落落大方,笑着向评委席问好,当向评委席问好的时候,她目光在陆殿卿脸上略停顿了下,露出一个笑。
坐在观众席上的林望舒,自然精准地捕捉到了冒箐箐的这个眼神,一时真是血液上涌,当即就想起来,直接把陆殿卿揪走。
旁边胡杨几个也就罢了,陈六芽却是感觉到了,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林望舒。
林望舒的爱人,确实太出挑了。
那个男人太完美了,蕴养学识,风度姿容,全都是一等一的。
至于冒箐箐,从入学第一天,她那寡母在她身上的心血,就是那么显而易见。
这时候的冒箐箐,却已经对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并开始她的演讲了。
不得不说,她的英文演讲题目就别出心裁,在场的大学生基本都是77届的,大家都是因为恢复高考这一历史机遇进入了北大校园,绝大部分人的主题围绕着这个进行延伸,歌颂时代的有,反思历史的有,向往未来的有。
但是唯独冒箐箐,她在讲如今的国际形势,讲北大学生在这一历史巨变下的挑战,她的英语发音不错,语言流畅,说话也富有激情,见识更是独到。
陆殿卿听着的时候,神情平淡,看不出任何波澜。
当冒箐箐讲完后,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她笑着,再次向主席台鞠躬。
她这么鞠躬的时候,眼神再次扫过那个穿着清雅温和的男人。
她今天的演讲题目,当然花了很多心思。
在她的演讲中,其中好几个观点就是来自于陆殿卿的父亲陆崇礼,那是陆崇礼接受英文采访时发表见解时的一段话,她挪了过来。
凭着直觉,陆殿卿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用心。
这时候,按照流程,进入了评委打分环节,几个演讲选手都上台站在了一旁。
台下,苏方红小声感慨:“箐箐讲得这么好,没想到她讲国际形势竟然讲得这么好。”
旁边胡杨道:“她准备了挺久的,一直去北图翻资料。”
陈六芽却皱眉,看了一眼林望舒,没说话。
林望舒已经想了一百种办法,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一定让他跪地求饶,甚至在脑子里拿着鞭子抽打他,让他以后不要抛头露面!
这时候,就在主席台上,陆殿卿却突然道:“在打分之前,我有个问题。”
他的声音清朗动听,所有的评委全都看向他,主持人忙道:“请问陆同志有什么问题?”
陆殿卿:“这次演讲赛的演讲稿,是要参赛选手自己动手写的?”
身穿学生蓝的年轻主持人笑着说:“是,我们的评分内容包括演讲稿内容以及演讲本身,这些都写在演讲大赛规则中。”
陆殿卿淡声道:“刚才冒箐箐同学演讲的台词中,有一段,我听着似曾相识,这算什么?”
他这一说,在场所有的人都有些意外,窃窃私语之声四起。
冒箐箐脸都红了,她无法置信地望着陆殿卿,这个前一刻还曾经对她露出温和笑容的男人,他竟然这么说。
她咬牙:“陆同志,你什么意思?请问我哪段台词似曾相识?”
陆殿卿笑看着:“你有两段话,是摘抄自别人的演讲稿,不是吗?”
冒箐箐瞪大眼睛。
他笑得如此和煦,但是话语却犀利无情地直接摔她脸上。
她手都在颤抖,咬牙道:“如果你是说分析中美形势那几句,没错,我是用了陆崇礼先生在答记者问的内容,但我不是原封不动地摘抄,我是化用,陆同志,陆崇礼先生是你的父亲,我是用了他发言中的内容,但这不能说我是抄袭。”
一时早有人拿过来冒箐箐的演讲稿检查,旁边教授看过后,道:“这个确实不算抄袭,只是意思相近,不过因为陆崇礼先生本身就是在阐述一种事实,所以我认为他的话语是可以在略作改动的情况下被演讲者引用的。”
冒箐箐昂起头来,盯着陆殿卿:“陆同志,事实很清楚了,你不是应该向我道歉吗?”
台下的林望舒看着这情景,也是怔住,她觉得以陆殿卿往日的风格,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种场合为难一个冒箐箐。
旁边的胡杨几个更是呆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陈六芽,她张大嘴巴,完全无法相信的样子。
这时候,大家已经觉得陆殿卿实在是有些太过挑剔了,不少人看到了冒箐箐眼中的泪光,甚至有人开始怜惜这个美丽的才女了。
陆殿卿面无表情地道:“曾经的英国首相WstonLeonardSpencerChurchil有过一次英文演讲,他是这么说的,Ihavenothgtoofferbutblood,toil,tearsandsweat.Wehavebeforeanordealoftheostgrievokd.……”
说着,他用地道的伦敦腔开始背出这段英语。
他发音字正腔圆,流畅轻缓。
在场自然也有听出,这确实是刚刚冒箐箐说过的演讲稿。
所以,冒箐箐果然抄袭,而且竟然抄袭Churchil?
这简直太明目张胆了,也就是欺负大家接触不多了!
陆殿卿最后道:“atthisti,tocitheaidofallandtosay,“Cothen,letgoforwardtogetherwithourunitedstrength.”
背完后,他看向旁边的主持人和在场的教授:“这段英文,长达一百八十二个单词,她只是在里面掩饰性地穿插了几个自己的单词,其它都分毫不差。”
旁边的英文系教授已经拿出演讲稿来对照,对照过后,他脸色就变了,看向了冒箐箐。
冒箐箐有些慌了,望向陆殿卿,喃喃地道:“我没有,我没有抄袭Churchil的演讲稿,我从来没看过Churchil的演讲稿。”
陆殿卿对此保持沉默,不再说什么。
主席台上的教授已经道:“冒箐箐同学的这段,确实和Churchil的演讲重合了一百多个单词,且顺序一样,按照我们的英语演讲赛规则,成绩取消。”
冒箐箐脸色瞬间惨白,这不只是成绩,还有屈辱,还有羞耻。
北大是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圣地,可以容忍荒诞怪异,可以容忍放荡不羁,也可以容忍自由散漫,但是学子的清高并不容许这样践踏。
这么大场面的演讲赛,这是北大才情的展示,哪容得了这样的抄袭之辈,说出去,这就是北大的耻辱。
更何况在场还有北京晚报的记者,如果这件事被提起来,那她以后的名声……
在场所有的学生,全都用鄙薄的目光看向冒箐箐,所有的敬佩和怜惜在这一刻化作不敢相信的鄙夷。
冒箐箐怔怔地望着陆殿卿,身体几乎止不住地在颤抖。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其实她曾经想过放弃,但是他笑得太过温润,她甚至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是温柔的,她又存着侥幸,觉得不至于,毕竟她也是无意中扫了一眼他的清单,之后去北图翻找了很久,才从故纸堆里翻找出来的资料!
可谁想到,陆殿卿竟然倒背如流?
面容深刻清隽的男人,神色冷淡,望着她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
冒箐箐便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仿佛都被人看在眼里,自己犹如一个小丑一样在被人戏耍!
她捂着脸,哭着走出了阶梯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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