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的,自从上一次知晓长宁侯竟然胆大包天想要纳她为妾后,她对他本就没有多少的好感也是瞬间消散没影,甚至对他这般羞辱自己还有些恨意,又怎么可能让吕念琴替自己出头找公主的麻烦?她又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可那死丫头……
吕念瑶看着她惊慌失措满脸无辜的面容心里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声,气恼不已——惯是个会装模作样的!她知道她一向跟自己不和,但哪能想到她竟歹毒到这种地步,万一公主真的责怪起来,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吕念琴眸中闪过一抹得意,却是颤颤巍巍地开口:“姐……姐姐……”她有些不知所措,一张清秀有余的面孔上布满泪光,一双秋水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又连忙垂了下去,一副楚楚可怜的做派。
周围的人见此看着吕念瑶的目光不由一变再变,难以想象这位嫡姑娘平日里是做了什么竟让这位楚楚可怜的美人如此害怕。
吕念瑶素来嘴笨不会说话,平日里没少被这死丫头算计,被父亲教训。如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无法,只得狠狠瞪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作妖!
却没想到吕念琴缩了一下脖子,眼眶瞬间就红了,却又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似是明白了她这个动作的含义,虽是心里害怕,但有强鼓起勇气,转头对谢令从结结巴巴道:“小女、小女素闻公主大名,想、想一闻公主佳作,不知,不知公主可否……”
她虽然没说什么,但这幅脸都快埋在地上的表情已经让在座的诸位明白这肯定是吕念瑶逼她的,不然一个姑娘明明已经被人明确拒绝了,怎么可能还会腆着脸上去?
吕念瑶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心中更是对这个庶妹恨的牙痒痒,早知道就不该带她来这里,现在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可她素来会装柔弱扮可怜,把父亲哄得一套又一套的,她又有什么办法?
此时对上周围人们异样的目光,她心下难堪,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目光放在正主谢令从身上,却见她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她不由愣了愣。
周围的人虽说有些怜悯这位出身卑微还被嫡姐欺辱的吕姑娘,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谢令从身上,想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公主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方才能果断的拒绝,现在人家顶着威胁锲而不舍地央求了第二遍,大公主若是再拒绝虽说无甚大碍,但在众人眼中终究是不美。
只是他们终究不敢说什么,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令从,显而易见的期待。
一边的魏亦清见此场景皱了皱眉,不管怎么说,这次宴会毕竟是他举办的,若是当真惹了大公主不快,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清了清嗓子,正要不动声色地解个围,却忽觉衣袖一紧,就见谢玄稷笑眯眯地扯着他的衣袖,轻声道:“放心吧,这位殿下有分寸。”
魏亦清迟疑片刻,又看了看谢令从淡定有余丝毫不见慌张的面孔,才勉强放下了心。
何锦意自是也察觉到了周围人饶有兴致的眼神,她看了看谢令从,又看了眼她面前的那张白纸,同一开始呈上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沾染上一滴墨汁,想了想,动作轻微地把自己面前那张满是秀气小字的纸张往她面前推了推。
谢令从一怔,抬头看着何锦意那干了坏事颇有些惴惴不安的神色,心下一暖,却是摇了摇头,冲她安抚一笑。
她扫了眼四周,对上周围人们看好戏的目光,动作自然地抿了口茶,声音带着平淡和缓:“据本宫所知,建康侯府主母早逝,且建康侯多年未纳续弦,可是如此?”
吕念瑶眨了眨眼,对上谢令从的目光,忽然心念一动,下意识开口道:“回公主的话,正是如此。”
就见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微微垂下眸,似是感叹道:“既如此……也是难怪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谓。
难怪什么?
吕念瑶却是眼前一亮,似是明白她要说什么,当即坐稳身子,看着旁边庶妹紧紧握着的拳头,心里嗤笑。
“公主何意?”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只听谢令从看了眼吕念瑶,微微摇了摇头,低低叹道:“建康侯对夫人的一片深情,本宫也有所耳闻。但不管怎样,长姐如母,建康侯府未有主母,吕姑娘身为长姐,合该管教好底下的弟弟妹妹才是。”她又看了眼吕念琴,意有所指道:“免得旁人认为,建康侯府的规矩,也就是这般了。”
她这话明面上似乎是在教训吕念瑶身为侯府嫡姑娘大姑娘没有管教好底下的庶弟庶妹,可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看着吕念琴的目光瞬间复杂了起来。
规矩?什么规矩?
魏亦清设宴邀请朝中大臣的子女前来游玩——但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府中嫡出,还未听说过世子给哪家的庶子庶女下了帖子的。虽然没有明说不能带庶出的兄弟姐妹前来,但庶出终究是庶出,在座的各位几乎相当于大启最顶尖的青年才俊名门闺秀,日后的朝堂上定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这种场合,他们自己交际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带上庶出弟妹来拖自己的后腿?
原本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现在一听大公主说,可不是嘛?半半
一个庶女,不知怎么蹭了进来,竟还敢当众挑衅大公主?
大启的人家里,虽说嫡出和庶出明面上的份例相当,但实际上嫡出子女哪里能看得上庶出子女?像是这种宴会,嫡出子女有机会接到请帖前来赴宴,但庶出子女只有在遇到比较和善的主母的时候才能被带出去。一般大户人家的庶女只有在即将成婚前才会有机会被主母带去各个场合,目的就是为了挑选人家。但更多的,还是连挑选人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主母随意选了一户人家嫁了出去。
不管周围人什么反应,吕念瑶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她猛地站起来,不等吕念琴说话,立刻向谢令从施了一礼,请罪道:“是念瑶的错,念瑶身为长姐未能管教好家中妹妹,惊扰了大公主,念瑶知错!”
她语毕,就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目露不甘的吕念琴,眸中闪过一抹快感,冷喝道:“还不给大公主赔罪?”
吕念琴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她勉强维持好自己的神情,低声道:“可、可这不是姐姐让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吕念瑶一声怒喝:“事到如今你竟还想狡辩?”
吕念琴抬头看着她,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她眼含热泪,满面委屈:“姐姐这是什么话?”
周围人看好戏地看着她,就见吕念瑶神色冷沉如霜,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知晓你对长宁侯……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等事!”
周围的人一脸惊愕,看了看吕念瑶,又看了看吕念琴,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这可当真是一出大戏啊!
吕念琴脸色一僵,直觉接下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她想及时止损,就听吕念瑶声音悲痛道:“——长宁侯就算再怎么好,那也终究有了家室,你又何苦这般执迷不悟?上次也便罢了,我帮你便帮你,可这一次——”
周围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心慕长宁侯的竟然是这位吕念琴?
吕念琴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她张了张嘴,强颜欢笑道:“姐姐、姐姐在说什么呢?”
吕念瑶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无奈:“——也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为心疼你就……”
她话说到一半就没说了,差点气得吕念琴眼睛冒火,吕念瑶却是没完没了,她看着谢令从,又行了一礼,歉意道:“都是念瑶的不是,念瑶日后定然吸取教训,好好管教妹妹,不会再让她做出、做出……”他纠结了好半天,似乎不好意思说出那几个字,只咬牙道:“不会让她做出这等事了!”
吕念琴脸色瞬间惨白无比。
谢令从坐在一旁看着吕念瑶,似笑非笑,心道,倒还不是个傻的。
她语焉不详,什么难听的话都没说,什么罪名都没往她身上扣,却是让众人深信不疑:吕家这位庶女爱慕长宁侯,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弃颜面,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矜持。
而身为嫡姐的吕念瑶,错的只有一件事:没能管教好庶妹。
但这细究起来也不是她的错,毕竟建康侯府没主母,她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这个庶妹也比她小不到一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