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临子期疼得头晕目眩,几乎说不出话来。
“走!”沈澜没有心思再管其他人,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临子期,只见鲜血瞬间染透了她的衣衫,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嘴唇变得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她是多么怕疼的一个人,沈澜再清楚不过了。
在这段时间的治疗过程中,只要是一点点的疼痛,她都能嗷嗷叫个不停,身体敏感的仿佛豆腐做的,稍稍一碰就能把她碰的疼痛难忍。
她娇柔而脆弱,似乎比他见到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矫情一些,话多戏也多,满嘴跑火车,看起来与好人家的姑娘完全搭不上边。
沈澜虽然知道,她并不仅仅是表象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可是看到她为自己挡弩/箭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临子期。”沈澜咬牙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挑战我的认知,不怕疼了吗?为什么替我挡!”
“呜,我……也不知道。”临子期艰难的说,声音越来越小,“别,别凶我……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沈澜没有说话。
临子期感觉到他胳膊僵硬,努力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睫毛微颤,眼眶似乎有些红了。
鱼鲭鱼鲤没命的驾驶着马车离开这块区域,只听沈澜道,“分头走!她受伤了。”
“好的公子!”鱼鲭应道。
前面就是三岔路口,鱼鲭鱼鲤驾着车朝着左边的道路走去,而沈澜则抱着临子期朝着右边的小道驱马飞驰而去,后边的追兵源源不断,他们的目的是沈澜,看到他们分头行动,带头的首领想也不想,便跟着沈澜朝着右边追了过去。
沈澜见他们上钩,便继续向前。
枫岚山上野生药草众多,沈澜也常常亲自上山采药,此处虽距离枫岚山主山脉已经有一段距离,地势也十分平坦,但是沈澜来过好几次,记得前方的地势。
他速度飞快,与后边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树林茂密,他将临子期搂在怀中,咬牙轻声在她耳边道,“忍一忍。”
临子期已经无力回话,眉头紧皱,将脸埋在沈澜的怀里,听着他有力地心跳声,害怕的心情竟神奇的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疼痛感依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但是这种剧痛疼着疼着,似乎就有些麻木了。
今夜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树林里一片漆黑,沈澜强行驭马飞快的在林间穿梭,后头的人吃力的跟在后头,听着前面的马蹄声越来越慢。
“快!他的马没力气了!”后头的追兵首领说。
第35章死马当活马医(15)
沈澜听到这话,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了,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脚步又开始加快。
后头的人听到这声音,急了,让抓紧时间赶紧跟上去,千万别跟丢了。树木葱郁,笼罩着周围一片漆黑,他们就算是适应了环境,却依旧无法看清周围的情况。
“快,跟上!”
沈澜的马蹄声依旧在前方,后头的追兵拼命的追,却在冲出某个地方的一瞬间,脚下一空。
“啊!”
“怎么回事!”
“救命啊!”
哀嚎声、痛呼声、怒骂声和马匹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安静的树林中一时间充斥了惨叫声无数,沈澜冷眼看着这帮人如滚雪球一般的滚下山崖,驭马转身,静悄悄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斜坡状的断崖,不算高,下边有河流和成片的树木,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摔下去是绝对不会死的,最多是断胳膊断腿,失去战斗力而已,这就够了。
这帮人跑的速度太快,即便听到前面的动静,等到后面的人上前来发觉是怎么回事想要停下来的时候,更后头的人又冲了上来,他们避无可避,一个接一个保龄球似的的滚落下去,纷纷发出惨叫声。
这么一来,竟是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大半的追兵。
等到他们重新列队整理好幸存者,将剩下的人整合完毕之后,却哪里还找得到沈澜的踪影。
树林茂密处,沈澜揉了揉马儿的脑袋,继续往前走。临子期已经彻底昏迷,沈澜知道,不能再耽误了。
严重的外伤加内伤让临子期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沈澜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开了些,露出她苍白的小脸蛋。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而漂亮。
沈澜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给死死握住了,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作为医者,生离死别,病入膏肓,他见过太多,生命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既定的概念,自从他的母亲去世之后,沈澜便再也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生命即将离世,而产生这样令他不适的情感。
距离本家还有不少路,临子期的伤口必须要尽快处理。
沈澜皱眉看着远处的山峦,太远了。这个方向的路通往本家,可大多都是荒野山地,根本无处歇脚。
夜色渐渐淡去,黎明前的黑暗一过,四处都升起了阳光的薄雾,沈澜边赶路边找药草,总算是找到几味止血药,他找了处安全的地方,用溪水洗净药草的叶片,捣烂了之后装在大片叶子上。
他极少亲自做这些事,动作有些笨拙,待他把一切准备好,袖口也沾了些淡绿色的植物汁液。他蹙眉,却不太顾得上这些,只扶起临子期,将她伤口附近的布料撕开。
临子期雪白的肩膀几乎全部暴露在外,在清晨的阳光下白的如羊脂玉一般,近乎透明的好看。沈澜手微顿,却面不改色,准备好药草之后便冷着脸,咬牙飞速将深可见骨的弩/箭拔出以后,立刻点穴止血,并敷上了药草,可是那伤口过深,即使点了穴位止了血,那血也跟不要钱似的潺潺往外流,几乎要将那些药草全部冲走。
临子期迷迷糊糊中是被疼醒的,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模糊的眼睛里看到了沈澜的影子。
她已经无力呜咽哭泣了,瘫软的被沈澜抱在怀里,肩膀附近的伤口上一片冰凉。
等到临子期看到的时候,沈澜已经满手是血,眼眶微红,一双漂亮的浅色眸子里,充斥着血丝,看起来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感觉如何?”沈澜声音轻柔地仿佛耳语一般。
“T……”临子期已经连“疼”字都说不出,只能艰难的冒出一个气音。
“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死。”沈澜眼眶又红了一些,咬牙道,仿佛在跟自己较劲似的,与平日里比起来,情绪异常的激烈。
临子期却无心去管许多,她只觉得好累,眼皮特别的沉,她很想跟沈澜说,无所谓的,治不好就别治了,反正已经成了这幅破败模样,能不给别人添乱就已经是功德一件。
可是她现在连动动嘴唇的能力都没有了,她疲惫的闭上眼睛,瞬间陷入了沉睡,这种沉睡与昏迷界限并不清晰,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沈澜看着她紧闭的眼眸和一动不动的纤长睫毛,飞快的将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发觉脉搏还算平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里头有些为临子期抑制毒素所做的药丸,此时刚好可帮助凝血,他拿出一颗,轻轻地放进她的嘴里。
半晌过去,临子期一动不动。
沈澜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抓过一旁的水袋,自己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然后低下头,撬开临子期的嘴巴,将水渡了进去。
……
临子期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沈澜破天荒的带她去街边的糕点坊吃她最爱的甜腻糕点,各种酥糖芝麻小饼不计其数,还有一种跟棉花糖很像的柔软甜品。
那甜品几乎入口即化,软绵绵甜滋滋的,好吃的几乎要流进她的心里头去。
她吃了一大口,开心的跟沈澜示意,这个好吃。
沈澜看着她的眼睛,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他问,“这么好吃?我也尝尝。”
临子期将手上剩下的咬在嘴里,准备帮沈澜再拿一个。
可下一秒,沈澜却忽然凑上前来,张嘴咬住了她嘴巴里咬住的那个。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带着糕点甜腻的味道,几乎要将她整颗心都吞噬殆尽。
临子期受到了惊吓,手指一抖,现实中的触感几乎同时与她的脑部发生了连接,她艰难的张开了沉重的眼皮,面前是屋顶的房梁天花板,而她的旁边,是近在咫尺的……沈澜。
“你……”临子期嗓音沙哑的有些吓人。
“别说话。”沈澜替她将被子盖好,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外头阳光正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临子期刚刚醒来,迷蒙之间,沈澜如画一般的五官只有模糊的轮廓,他面色清淡,宛如远山绿水般,淡色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她,嘴唇似乎有些微微潮湿,看起来润泽如玉,别有一番微妙的风味。
临子期吃力的动了动,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几乎要让身体麻木的痛感,她呜咽了一声,沈澜看着她,蹙眉道,“别乱动。”
临子期抬眸看着他,嘴唇雪白,毫无血色,“神医大大,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不会死。”沈澜严肃的说,仿佛在跟她承诺些什么。
但是临子期却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住进ICU恐怕都有些危险。原本身体的毒素就没有清理干净,沈澜一直没有告诉她治疗的情况,但是她却很清楚,这毒恐怕是相当难解的。
在原本身体就很差的情况下,又受了并不算轻的外伤,就仿佛原本就有些破败的高楼,经受了一场剧烈的地震,身体的损毁程度,几乎是不可逆的。
沈澜要怎么治呢?
临子期有些好奇,却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治不好魂归西天的心理准备。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沈澜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临子期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响起,她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沈宅,也不是枫岚山上沈澜的宅邸。
那些人很快便到了临子期的床边,沈澜几乎像是要挡住来人的视线似的,站起身来挡在了临子期的身边。
为首的人看到他下意识一般的行为,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你们都下去吧。”
“是。”后头的一干人等行礼后离开了房间。
来人是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小的老人,身着灰黑色的袍子,头发也是灰黑色的,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雕刻着一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与沈澜非常相似,只是沈澜的眸子平日里冷淡清幽,而这位老人的目光则更多的是冷峻和严肃,看起来生人勿近,看起来十分难以相处。
门关上以后,老人便径直越过沈澜,直接在临子期的床边坐了下来,掀开她的被子,将她的手腕给捏了出来。
“……”临子期艰难的看了一眼沈澜,只见沈澜一点要阻止的意思也没有,只是眼神有些凝重,静静的看着临子期苍白仿佛要透明直至消失的手腕,不发一言。
这是谁?沈澜的亲戚吗?世代行医的老神医?
“你怎么治的,治成这样。”老人忽然说。
这显然不是跟临子期说的,而是跟沈澜。
“毒素不止一种,在她体内沉积太久。”沈澜冷冷的说,“你行吗?”
“这脉象……太像了。”老人眸光一沉,转头看向情绪并不是太好的沈澜,“这就是你救她的原因吗?”
“你话太多了。”沈澜说。
临子期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打哑谜似的,心里十分迷惑,猜测不断。
太像了?像谁?像什么?
临子期皱眉看着他们俩,只觉得手臂后的伤口愈发的疼痛难忍。
这弩/箭也射的忒不是地方了,刚好在最尴尬的位置,趴着也难受,躺着也难受,让她几乎想把自己这快多余的地方给直接卸了。
“既然回来了,就听我的。”老人几乎是对着他犯了个白眼,“别把你在外头那套搬到家里来,你在外头再厉害,回来也是我大外孙子。”
沈澜眯眼看着他,沉默不语,但是看他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想把这个老头儿揍一顿的。
大外孙子……
临子期心想,清冷美貌的沈澜,在“大外孙子”这样的标签下,怎么看怎么有一种滑稽的接地气感。
“对了,外头来客人了,苏家那两宝贝,你去见见。”老人说。
第36章死马当活马医(16)
“嗯。”沈澜声音凉飕飕的,“不过现在她情况不稳定,我不放心。”
“有我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小兔崽子!”沈林骂道,虽然看起来很生气,但是临子期却感觉这老人脸色红润有些亢奋,眼睛粘在沈澜的身上,看起来,应当是很想念这个很久没见的外孙了。
临子期睁着眼睛看着这俩人把她活生生的当空气,脑子当机了一瞬间之后,似乎觉得听到的话里有些不对劲。
苏家的那两宝贝。
苏家……苏家!
还有几个苏家?苏家的两宝贝,难道就是书里写的苏瑾之带着弟弟来沈家求医的那段吗?
临子期只觉得心里头咯噔一声,本来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惨无人道。
她脱离原书剧情太久了,几乎忘掉了还有男主和女主这回事,每天在即将死去的预感中惶惶不可终日,满心都是如何才能活下来,如何才能瞒住自己的身份,却压根就没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跟男主的婚约,而沈澜还有与女主的一段可能根本就无法回避的剧情。
临子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一件看起来很正常的剧情汇集,明明这一切都是本该发生的,可是她一想到女主就在这里,而沈澜在原书剧情里,是一个为了苏瑾之竭尽全力,百分之百为她服务的工具人,甚至对她有着完全与众不同的宠溺态度时,她就觉得心里头打碎了老坛酸菜,又酸又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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