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像洞房花烛夜。
温摩不由这样想。
姜知津就是世上最俊美的新郎。
“宜和呢?”温摩赶紧让自己回过神来,问。
“走啦。”姜知津道。
“这么快?”
“她说要去别的地方逛逛,我没去,留下来等姐姐。”姜知津端起一只酒杯,微微歪头,嘴角带笑,“我乖不乖?”
红融融的光芒下,他的眸子流光溢彩,能勾魂夺魄。
温摩的心砰砰乱跳了两下,像是要跃出胸膛,直奔姜知津身上去。
你是来办正事的啊千万不能被美色所迷!
温摩呵斥着自己。
但腿软不由自主,已经往姜知津身边去,且笑容早就浮上了面颊,她自己都听到自己声音里满满的笑意:“乖,我家津津最乖啦。”
姜知津看着她走近。
她穿着宫女的衣裳,淡粉色薄绡交领上襦,系深粉色齐胸长裙,头上和宫女们一样梳着双环髻。这样的衣裳发式,姜知津从小就看惯了,习惯到视若无睹,从不觉得好看,也不觉得难看,穿着这样子衣裳的宫女就像是无所不在的空气,谁也不会多看空气一眼。
但衣裳穿在温摩身上,徒然就不同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上襦粉得这样好看,像春天第一朵桃花,而裙子则像是池塘上第一朵荷花的花苞,亭亭玉立,含苞而放。
温摩平日里有两种打扮,一是赴宴时的正装,珠翠环绕,华丽非常;二是自己闲暇时的便服,基本是修身的异域款式,洒脱随性,像这样俏丽的衣裙她好像从来没有穿过,从宫里出来的第一眼姜知津就发现了,这样打扮的温摩有种说不出来的妩媚。
像是有一只小爪爪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他一路上不知回了多少次头。
夜深似海,宫女如云,只有她鲜亮夺目。
他的目光太过深沉,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漫出来,温摩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遂顾左右而言他:“陈山海呢?”
满心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姜知津:“……”
——死了。
姜知津在心里答。
“宜和也要人保护啊,点名要他跟着,所以他就跟着宜和走了。”
温摩点点头,走时既没有交代,也没有留话,想来陈山海也跟她一样空手而返。
不由便有点颓丧。
她伸手想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一杯,姜知津将自己手里那杯送到她唇边,她便在他手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然后长叹一口气。
“姐姐不高兴么?”姜知津一面问,一面又给她倒了一杯送上。
事情毫无进展,温摩自然不高兴,但有姜知津这个小可爱在傍贴心服侍,温摩的不高兴实在很难持续。
她喝了这一杯,捏了捏姜知津的脸,笑道:“有津津在,好多啦。”跟着拉起他的手,“走啦,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咱们找宜和去?”
她满以为姜知津会一拉就起,哪知他手上传来的力气比她还大,她脚下一个不稳,跌在他的膝上。
他的手揽住她的腰,头搁进她的颈窝,“不要。”
他的温热鼻息喷在她的脖颈上,那一片肌肤敏感至极,一酥麻痒迅速从那儿扩散,半边身子都酥了:“津津……停……”
她的声音带着了一丝微颤的尾音,像钩子一般直钩进姜知津的心里,姜知津搂着她,唇在她脖子上轻轻吮了吮,声音沙哑:“你看,这像不像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而你还欠我一个真正的洞房……
温摩:“!”
醒醒啊津津,像归像可它不是啊!
可姜知津的唇已经堵住她的嘴。手深深扣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自己的身体里。
她想推开他,奈何手上全无着力处,原本是要推他的手,变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隔着一层衣料,她清晰地感觉到他臂上的肌肉贲起,皮肤滚烫。
唇齿间有浓重的酒气,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红灯摇曳,一室软红。
温摩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身前一松,襦裙不知怎地松开来了,而姜知津的鼻息越发滚烫,简直像是能烫伤她。
就在这时,厅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宜和急急冲进来:“不好了!陈山海——”
她猛地发现眼前情形似乎有点异样,厅内只有姜知津和温摩两个人,温摩坐在姜知津怀里,姜知津紧紧地抱着她,她的衣襟散开,露出一片温润如玉的胸膛……
“关门!”姜知津猛然大喝。
“哎哎!”宜和连忙把门关上,十分好奇地打量两人,“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瞧着衣衫不整的自己,温摩面红耳赤,一时间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什么好理由。
“你家宫女的衣裳太差了。”姜知津一脸不满,脸色非常难看,“阿摩姐姐的裙子松了,我想帮她系上。”
是、是这样吗?
温摩忍不住有点恍惚。
宜和想也没想便道:“哦哦,明天我去把尚衣局的人打一顿。”
在温摩的背后,姜知津一面重新替她系上裙带,一面努力克制着一脸快要溢出来的杀气。
煮熟的鸭子不但飞了,还要他自己把锅盖好,气!
“陈山海怎么了?”温摩问。
最好是死了!
姜知津恨恨地打好最后一个结。
“陈山海受伤了!重伤!差点儿死了!”
宜和大声道,一脸的骄傲。
温摩:“……”
用这么兴奋的语气说出这种话,你们俩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我……还……没……死……呐……”
厅外,陈山海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进来。
衣裳虽是穿好了,但发髻还有些松散,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温摩直接推开门走出去。
院中,原本巴不得往前冲的老百姓此刻全靠边站,陈山海由两名羽林卫架着,胸前一片血迹,明光铠胸前的护心镜凹下去一道深坑,显然是遭受了极为锐利的重击。
羽林卫是天子近卫,装备之精良,乃是天下第一,这护心镜乃是纯钢打造,刀剑难以毁伤,这会儿居然留下这么重的痕迹,来人的身手可想而知。
“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摩皱眉问。
“我来说我来说!”宜和一脸兴奋。温摩这才发现她的发髻几乎跟自己同款松散,珠钗也掉了,但她兴致勃勃,浑不在意,“我不是想去清坊逛逛么,刚走到福隆街桥,忽然就飞出来一个黑衣人——”
说到这里她顿住,睁大眼睛向温摩道:“姐姐,是飞!真的是飞!他是飞下来的!”
温摩的心悬起来了,那人定然是先伏在旁边的屋顶上,然后伺机动手,出其不意,又是居高临下,冲力巨大,难怪能险些穿透明光铠。
“然后陈山海就挡在我的面前!然后陈山海就倒了下去!然后我就大喝一声:‘你们统统给我退下!’我拔出了陈山海的刀,挡在陈山海的面前,我朝脸就给了那人一刀!”
温摩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虽然宜和讲故事的水平有待提升,但温摩已经听明白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宜和身为目标,居然上赶着送死。
“然后!我一刀就把他拍飞了哈哈哈哈哈!”宜和叉腰,仰天长笑,“姐姐,我早就说过了吧?我真的是一个用刀的天才!”
“噗”,一旁的陈山海吐了一口血。
见温摩望过来,他摇摇头:“没事,内伤,吐吐就好了。”
“公主说的是真的?”宜和那点假把式温摩再清楚不过,这般结果她只觉得匪夷所思。
陈山海把脸一撇,不情不愿地道:“是真的。”
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救了,陈山海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温摩问宜和:“他走了就没再来了?”
“没了呀。”宜和一脸得色,“肯定是被我打怕了呗!”
“你瞧清那人的身法来历了么?”温摩问陈山海。
陈山海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瞧没瞧清?”
“瞧是瞧清了,但感觉不大对。”陈山海皱着眉头,一脸困惑,“有点像那日帮我们救小女孩的那个。”
他指的是杀徐广那一夜,帮忙去救小铃儿的黑衣人。
身形身法确实十分相似。
但黑衣人既帮他们救了小铃儿,明显是他们这一边的,为什么又来刺杀公主。
温摩也跟他陷入了同样的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京城的谜真的太多了。
出了这等意外,即便宜和仍然兴致高昂还想再玩玩,温摩也不能由着她了,立即命人备好马车回宫。
车队离去之际,江家上下人等一齐出来躬送。
江福的妻子站在江福身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环。
温摩本是无意间回头,猛地,她盯着那几名丫环,整个人顿住了。
她终于知道她离开后院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那个同江家丫环说话的女子背影,她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对不起今天晚了好多,连续熬了几晚,生命值都下降了呢,熬不动了,今晚没有二更,大家不要等,全部给我去睡觉,晚安。
第64章六十四
姜知津回到宫中,风旭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先把宜和送回寝殿,然后来到抚霞阁,风旭问:“办妥了?”
“这点子小事,还用问么?顺便而已。”
“毕竟温摩另有谋划,我担心她会碍着你。”
风旭发现,听到“温摩”两个字,姜知津的脸上就好像有一阵春风吹过,如同涟漪般荡起一圈微笑,“阿摩啊……她要是真能爱着我就好了……”
风旭:“?”
没听明白。
难道恋爱的人都喜欢说胡话?
姜知津压下嘴角的笑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入鼻,不知怎地想起的却是温摩温齿间的淡淡酒气。
今晚的阿摩可真是美味可口啊……只要再炖上一会会儿,他就能吃到嘴了……
风旭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他荡漾的眉眼就知道他想的显然不是什么正事,风旭拿指节敲了敲桌面,唤回某人的神志:“接下来怎么安排?”
姜知津勉强收敛一下不太/安分的绮念:“让李严安排人去江家吧。”
明天大理寺的人可以沿街追捕某个逃犯,追查之际冲进江家,“无意中”翻出树下的几截枯骨,形状和徐广私宅中的十分相类——原本就是从那堆证物里拿的。
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将江福押进大牢。
得意楼早就收集到了消息,连江福背后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李严所虑者只有一点: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
那,他就给他证据。
“卑鄙无耻,果然是你。”
无命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没什么表情地道。
姜知津喝了口茶,浅笑:“好说好说。”
若是不够卑鄙无耻,怎么玩得过那些真正卑鄙无耻的人?
“不过你怎么就回来了?”姜知津问,“我不是让你跟着她么?”
无命答:“她的事做完了。”
“做什么事?”风旭问。
姜知津的笑容更深了一点:“做坏事。”
本朝没有宵禁,热闹如清凉坊之类的地方往往是笙歌通宵达旦,但福兴坊这边就要冷清许多,街边的铺子都关了面,隔着老远才能露出一截灯光。
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匆匆赶路。
她也听过姜家那个傻子带着小公主乱蹿的传闻,没想到今晚居然在江家见着了真人,更没想到的是,大小姐居然也在其中,还穿着宫女的衣服!
这是姜家那个傻子的新招吗?
不过幸好她发现得早,第一时间就背转了身子,才没被瞧见。
不知是不是人都往江家那边看热闹去了,街面上冷清得可怜,除去远远的犬吠,只剩她自己的脚步声。
忽地,风从黑暗中带来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
咻——咻——
这个声音她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她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祠堂!
祠堂那个奇怪的声音!
“鬼啊!”
姑娘拔腿狂奔,还没跑出几步,膝弯忽然一软,不由自主朝前跌倒,趴在了地上。
“抓住了……”一个声音混在那诡异的“咻——咻——”声里,阴恻恻地,“阿云,你我有缘,我来带你走……”
“它”连她的名字都知道!
阿云已经不会说话了,腿已完全发软,手撑着地面不停后退,摇头:“不……不……不……”
“不想和我走?”那阴恻恻的声音问。
阿云颤声道:“求求你放过我……我、我可以给你上香,给你立牌位,给你你你超渡……”
那声音道:“要放过你,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你诚不诚心。”
阿云点头如捣蒜:“诚诚诚诚心!一定诚心!”
“那你说说,你跟江家什么关系?去哪里做什么?”
阿云万没想到“它”会问这个,怔了一下。
“看吧,这等小事也要瞒我,还谈什么诚心?!”那声音勃然大怒,“跟我走吧!”
“别抓我!我我我说!”阿云尖声道,“江家老爷是我干娘的亲弟弟,干娘让我给江家老爷送寿礼!”
“你干娘是谁?!”那声音狠狠逼问。
“傅嬷嬷!”
……傅嬷嬷?
古夫人身边的傅嬷嬷?
gu903();隐身在暗处的温摩目光微微凝固,心中滑过一丝阴冷的寒意,像是一条蛇从心头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