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颗心都提起来了你就告诉我这个?
温如今天被她拦了道,就把那天听到的话告诉了温诚,想和温诚同仇敌忾对付她……算个什么事儿!
宜和当然看懂了她的蔑视,忽然对自己的消息不是很有信心了,强撑着道:“我不管,人情我已经卖给你了,要求你得答应!明天起你就得教我练刀!”
“练什么?”
温摩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练、练刀。”宜和高高地抬起下巴,做出一副板着脸的样子,“你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使刀么?只要我学会了,津哥哥就会喜欢我了。”
温摩真心想问一下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津津那样善良可爱的孩子,看见她拔刀没有吓晕过去,已经算很勇敢了。
她正想劝她换个思路,在客房服侍的那名丫环悄悄过来,附耳道:“少夫人,白日来送信那人又来人,说有口信让奴婢转告少夫人。”
温摩:“说。”
“他说主人和你有要事相商,此时正在房中相候。”
温摩点头,她正有一肚子疑问想请教风旭,此时人人都在席上,后院客房着实是个说话的清净地方。
她起身向古王妃和长公主告辞,只说白天同姜知津约好了早点歇息,现在先回去准备准备,以免姜知津吃了酒,回屋要什么没什么,处处不方便。
这个借口令长公主非常满意。
古王妃也笑道:“公主这个儿媳可真是寻得不错,会疼人呀。”
离开之时,宜和犹道:“你记着你答应我的啊!说话要算数!”
温摩只当没听见,跟着丫环回后院。
后院一片悄然,只有下人们无声地忙碌着,丝竹声之声隔得远了,倒显是这里越发安静。
快到房门前,温摩忽然站住脚步。
丫环问:“少夫人怎么了?”
“我忽然有点腿疼,走不过去了。”温摩道,“你去给我把人叫出来。”
丫环脸上有几分愕然,道:“少夫人若是腿脚不适,奴婢扶您过去吧?既然是有要事,自然还是关起门来说比较好。少夫人放心,奴婢口风紧得很,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不去?”温摩问。
丫环迟迟疑疑:“奴婢……奴婢觉得少夫人还进去得好……”
温摩便放开喉咙,朝屋里道:“风旭,出来!”
几乎是声音刚落地,房门就开了,风旭一脸吃惊走出来,“不是说有事要密谈么?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谁告诉你我有事同你密谈?”
“此处的一个下人……”风旭话没说完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妹妹想找我麻烦。”温摩叹了口气,“算了,不多说了,赶紧散了吧,这会儿她们估计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那丫环腿脚一软,“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就跪了,浑身发颤:“奴、奴婢该死,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温姑娘最得王妃的宠爱了,她的话,奴婢不敢不听……”
“行了行了。”温摩并不打算跟她计较,“你走吧,今晚就当我没见过你。”
“奴婢对不起少夫人!”丫环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退下,穿过了游廊,忽然提起裙子就跑。
一面跑,一面大喊:“来了呐!快来呐!救命啊!姜家少夫人要杀我呐!”
不少人被惊动,围过来。
不远处,温如正一脸掩不住的得色,扶着古王妃往这边来,同行的还有长公主等人。
古王妃喝道:“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怎么回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撞见少夫人和三殿下在此处,少夫人就要杀我!”那丫环在古王妃面前呜呜咽咽,哭哭啼啼。
温摩:我去,还有这招。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今天晚了,请允许我用二更谢罪
第48章四十八
温摩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古王府那一晚。
这群平京贵妇是不是啥也不干,专职来捉她的奸?
其中还包括她的婆婆和嫡母。
长公主上一次虽说是痛骂了姜知泽一顿,但“媳妇嫌弃傻儿子转去勾引侄子”的心理阴影显然一直在,一听那丫环的话,脸色顿时惨白,几乎当场气晕过去,“你们、你们到底是想怎么样?!”
古夫人也是脸色大变,问温摩:“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还用问么?这不是明摆着么?小香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小香不小心撞破了某人的好事,险些丢了性命呢。”
温如说着,向古王妃道,“外祖母,你可要救救小香啊,小香最是勤快老实,从来不骗人的,王府上上下下都喜欢她!”
古王妃瞪着丫环小香:“你所说的可是实情?”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愿以性命起誓,要是有一句假话,奴婢愿遭天打雷劈——”
她的话没有说完,眼前只见寒光一闪,温摩拔出了弯刀,劈到她的面前。
“啊啊啊啊!”小香尖叫。
不单小香,这些贵妇们也纷纷惊呼,人群慌作一团,下人们忙忙地扶住自家主人,待她们站稳,温摩的弯刀已经抵在了小香的脖颈上,温摩冷冷一笑:“愿以性命起誓是么?你这满口的谎话,我可要拿走你的性命了!”
“救命!救命啊!”小香只剩尖叫,“王妃救我!温姑娘救我!”
温如吓得缩在古王妃身后,叫道:“她她她她要杀人灭口了——”
“啊!”小香发出一声惨叫倒下,刀锋毫不犹豫地斩进了她的手臂,温如的声音仿佛也被刀锋斩过,猛然断绝。
血迅速涌出,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不少贵妇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晕过去好几个,人群中十分混乱。
还是古王妃见过大阵仗,冷静沉着,一面命人拿藤屉子来抬人,一面命请大夫,又一面命侍卫们保护众人。
“温摩!”
三个声音凑在一处,分别是长公主、古夫人和风旭,三个人脸上有一模一样的震惊,谁也没有想到温摩竟然真会砍下去。
“第一刀。”
血点溅上温摩面颊,温摩像是什么也听不见,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笑意,笑得森冷而锋利,“小香,你可是对天发过誓的,如果有一句假话,愿受天打雷劈。我数过了,你一共说了六句假话,那至少该受六次雷劈。我没有修仙法,召不来雷,只好用刀了。”
她慢慢扬起刀,“六刀,还有五刀,你可得坚持住啊。”
一缕鲜血滑过刀锋,滴落在小香脸上,小香大口喘息,像离水的鱼,“不……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下了地狱之后,不要怪我。”温摩声音阴森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应该知道,我受此陷害,绝对没有好下场,那当然要用你的命来垫背。不是我杀了你,是那个指使你的人杀了你,懂么?你死之后,冤有头债有主,可不要认错了人。”
小香浑身发抖,不由自主望向廊下,那是温如所在的方向,“救我,救我……”
温如的牙齿咯咯打颤,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脚,古王妃一拍她的手,低声:“站住了,莫要丢我的人。”
温如咬牙强撑,视线不去看小香。
“第二刀……”温摩口里慢慢数着,两手握刀,高高扬起。
“住手!”风旭大喝一声,握住温摩的手腕,“你真杀了她,杀人灭口的罪名就坐实了,你我通奸罪名也坐实了!”
“我这当然知道。”温摩脸色森冷,挣脱风旭,居高临下看着小香,“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我杀人,不就是想用这个丫环的命毁了我们两个人么?不要紧,等我杀了这丫环,再把这里的人一个个全杀光,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风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
“你今天才知道么?”温摩微微一笑,刀迅速斩下。
“是温如小姐和温诚少爷让我陷害你们的!”小香嘶声叫道。
刀锋距离小香的右臂只有半寸的地方堪堪停下,温摩的声音带着极大的诱惑,“接着说。”
小香颤声道:“温、温如小姐让我送信给少夫人,引少夫人回房,温诚少爷让阿虎送信给三殿下,引三殿下到少夫人房中……”
“你胡说!”温如呆愣了片刻之后,尖声叫道,“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不是我!你敢污蔑我,你信不信我要你的命?!”
温摩看了温如一眼,蠢货,世上没有比死亡更大更深的恐惧,跟她的刀比起来,温如的恐吓屁用都没有。
果然,小香顿也没顿,接着道:“温如小姐已经给我了五十两银子,还说事成之后会再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就放在枕头底下,少夫人可以去查。少夫人不肯进房门,我怕拿不到事后的五十两,所以就假说少夫人要杀人灭口……我什么都说了,求求少夫人别杀我,别杀我!”
“乖。说假话要挨刀,说真话自然不用。”
温摩提着刀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温如:“好妹妹,不知道你想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她的刀尖上滴着血,脸颊上也沾着血,在夜色中看起来像是从地狱深处走来的索命罗煞,温如看一眼躺在地上一身是血的小香,整个人已经软了,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阿摩!”古夫人含泪扑过来,“是我的错,阿如骄纵任性,全都是我没有教好她,我代她向你赔罪!”
她说着便当真跪下。
嫡母跪庶女,这般奇景,在场的人们都是头一回见到,纷纷交头接耳。
温摩问道:“母亲,你知道若是温如这次陷害我成真,我会怎样吗?”
古夫人垂泪道:“女子名节大于天,你的名节若毁,这辈子也就毁了,我知道是阿如对不起你,只求你看在你们是至亲姐妹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我一定把她带回家中好好管教,再也不让她踏出家门一步!”
温摩垂着眼睛:“我要是不肯呢?”
风旭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想必令妹下次也不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摩你就放过她吧。”跟着低声道,“别再把事情闹大了,否则对你对我,对姜家对温家都不好。”
“我饶过别人,别人会饶过我吗?”温摩的刀尖指向小香,“比如这丫环,我念在她不过是被逼着听命办事,所以放她一马,结果她是怎么对我的?”
温摩的目光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个京城比我们南疆最凶险的深山还要凶险,从今以后谁要是敢对我下手,我就先斩断她的手,再取她的命,这样才能太平无事。”
说不出来的戾气与杀气从她身上发出,几乎没有人敢上她这样的眼神,长公主心中也油然起了一丝后怕——上次她肯验身,原来不是被逼无奈,而是给自己这当婆婆的面子。不然依着她的性子也照这么给自己来一刀的话……
长公主不敢再想下去。
长公主身边的宜和悄悄探出一张脸。
此时的温摩真像是从传说中爬出来的魔王,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明明这么可怕,宜和却又舍不得挪开眼睛。
古王妃原是望向长公主,指望长公主能训住自家儿媳,现在见此情形知道是无望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古夫人,古王妃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阿摩啊,都是阿如不懂事,叫你受委屈了,我也替她给你赔个不是,请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多多担待。”
温摩看着古王妃。
古王妃满头珠翠,衣饰最为华丽,拇指上戴着碧绿的翡翠戒指,那抹绿意仿佛要像水一样淌下来。
她已经盘踞在京城最高处,大约很久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跟旁人说过话,尤其还是跟一个晚辈。
上一世,古王妃就是这样在一群人的搀扶下出现,恰到好处地撞见她和姜知泽。
那双把她送进地狱的手,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一双?
古王妃见她眼神好像变得更冷了,轻轻推开下人,上前两步,恳切道:“阿摩,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大家都是女子,都知道这种事情实在是比天还大。可你这妹子年少无知,能把她怎么办?难道真要杀了她不成?”
说着,眼中有了一道泪光,“你妹子还小,你母亲身子弱,半辈子只得这一个女儿,阿如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母亲只怕也活不下去了,若你今夜真要杀人才肯罢休,那就杀我吧。我一个老婆子,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早一天晚一天也不差什么,只要你能消气就好。
”
古夫人哭道:“母亲不要!都是我教女无方,要死也是我该死,与母亲无关!”
长公主也看不下去了:“阿摩,事情都弄清楚了,就到此为止吧,都是一家人,和气最要紧。”
众人也纷纷劝道:“是啊是啊,都是小辈的事,莫要真伤了长辈。”
“都是自家姐妹,难道为一场玩笑,真要闹出人命么?”
“那可是你嫡母啊,怎么能让她跪在你面前?这可是要折寿的。”
“古王妃何等身份?又这般大年纪,少夫人你可莫要做傻事!”
……
温摩看着众人,慢慢地笑出了声。
先是低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放声大笑。
姜知津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她这般仰头大笑的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今天对不对?!
第49章四十九
淡淡月光洒下来,温摩脸上还有血迹,像是另一种泪痕。
她的笑容一向飞扬洒脱,比秋天的高空爽朗,比夏天的阳光明亮,姜知津从来没见过她这种满是嘲讽的笑容。
温摩笑这个世界,笑这座平京。
这里有一套神奇的规矩,名叫“礼仪廉耻”,不过什么是礼是什么耻,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全凭人们的一张嘴说了算。
在死后的那些日子,她无数次对着空气辩白那些加诸于她身上的污言,只恨她们听不见,现在她说的每一个字她们都能听见,她却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说了也是浪费口水,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但下一瞬,有人自身后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熟悉而温暖,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姜知津。
“谁也不许欺负阿摩姐姐!”姜知津大声道,“这个丫环我要带走,让阿摩姐姐打死她!”
温摩靠在姜知津怀里笑了。
暖意像是透过他的胸膛传到了她的心里,心像是荒芜的沙漠里绽出一片绿意。啊,她怎么忘了呢?她在这个京城并非一无所有,她有津津。
津津永远都站在她这一边。
不过以津津的头脑显然很难弄明白这事的复杂,他大约只看见她审那个丫环,所以就把那丫环当成罪魁祸首了。
古王妃颤巍巍道:“二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小香这丫头已经受伤了,少夫人的气也出过了,能不能饶她一命?等我治好她的伤,再把她送到少夫人面前,少夫人要打要骂,我老婆子绝不干涉。”
姜知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要打死的,还要治什么伤?来人,给我把她带走。”
几个下人应了一声,就要动手。
古王妃上前向长公主道:“公主殿下,今天的事其实都是一家人,又不过是小孩子赌气使性子,真闹大了,弄出人命来,咱们的脸上都不好看呐……”
古夫人膝行几步,哭道:“阿摩,你好歹唤我一声母亲,真要如此不讲情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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