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侍郎的额角滴下一滴冷汗。这账册,是怎么到了冯御史手里的?请赵侍郎给陛下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给青州百姓一个交代,给我大江律法一个交代!铁证如山,还能交代什么?赵侍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所有人等着皇帝说话。好一只硕鼠啊,崔清河不冷不热'地叹了一句,进言道,不如陛下找人查查,这钱流到哪个钱庄,流到谁口袋里去了?八十万两银子,他可吞不下。崔爱卿。臣在。你是否忘了,冯御史还有一桩官司等着你呢。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崔清河一笑,对着冯御史道:请说。方才呈上去的第二本账册,还请陛下过目。好教崔尚书知道崔清河面带鼓励地看着冯御史,把冯御史看得心里一个不自在,说话也顿了一下。岂料冯御史还未开口,跪在地上的赵侍郎就五体投地,大声喊冤道:冤枉啊,陛下!他户部走账走了一百五十万两,可到臣手里的,只有一百万两!一石惊起千层浪,群臣的议论声起来了,他们低声交换着意见,使整个大殿都充斥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崔尚书?崔尚书,不像是这种人啊。我觉得他像。我也觉得他就是这种人,只不过崔家高门大户,想来是不差这些的,所以我才说他不像这种人。怎么户部的账册,也到了冯老头手里了?我要是有私账,我不得捂得紧紧的,我夫人都别想知道这么说赵忱这里走丢了三十万两,剩下的五十万两,一开始就被户部,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冯御史站在殿上,掷地有声:臣要说的也是此事。敢问崔尚书,明面上给了一百五十万两给工部,怎么私底下,您户部只走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帐!众人看着崔清河。崔清河看着众人。田拙突然出列,朝皇帝一拜:臣有一言崔清河那张脸上终于意外了一下。皇帝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你闭嘴,让他说。田拙闭嘴了。崔清河上前一步,道:望陛下明鉴,这笔款项,可不是臣负责的。哦?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崔尚书这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您身为尚书统管户部,这账目您不负责,还想让谁负责!好教冯御史知道,这笔款项,是由户部侍郎江瑄全权负责,我想插手,也无能为力啊。大殿更安静了,甚至说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众人这才想起来,六皇子江瑄开府后,是在户部当差来着。皇帝的脸陡然阴沉。百官之列的江瑄一个脚软,跪了下来,喊道:父皇帝笑了一下,把账本砸了下来,刚好砸到他身上。江瑄噤声了。江琏在丹陛下挑了挑眉。江瓒露出一个喜闻乐见的笑容,又很快压下去。除了起不来床的老五和年龄尚小还未开府的老七、老八不在朝会上,所有的皇子心思各异,神色却皆控制的不错。又是一阵难熬的死寂。崔清河再次不怕死地开口:按照祖宗成法,臣要再总揽统筹,得到年中了他甩完锅,又附身一拜,道:请陛下治臣尸位素餐,失察之罪。皇帝扫视群臣。他最宠爱的第六个孩子正跪在地上,嘴唇颤抖,两股战战。没出息。乌烟瘴气!荒唐!他骂了一句,竟拂袖而去了。第33章皇帝扔下这一殿的烂摊子,拂袖而去,又让文武百官吃了一惊。赵侍郎和六皇子还跪在地上呢。皇帝都走了,这早朝还怎么上?郑相开口道:那散了吧。一脸懵的小黄门便喊道:退朝郑相慢悠悠起身,走到还跪着的赵侍郎身边。赵忱?赵侍郎猛地抬头,抓住郑相的袍脚,凄惨道:师叔郑相把他的手拿开,面无表情地离开:还挺能耐。赵侍郎的面色陡然灰白。三皇子江瓒正了正冠,出了大殿门了,才似刚想起来一般,说着风凉话道:还不快找人把我六弟扶起来,地上那么凉,我六弟金尊玉贵的,可别跪出什么毛病。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大臣笑了笑。冯御史拍了拍袍子,刚出大殿,就被人堵住了。堵他的人是江珪当今四皇子殿下,六皇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皇帝的儿子里,要论长,是贵妃娘娘的二皇子江琏,要论嫡,就是这位了。江珪皮笑肉不笑,道:冯御史剑法不错啊。冯御史揖了一礼,笑道:四殿下说笑了。那冯御史这出项庄舞剑,怎的如此精彩?四皇子这话说完,不再理他,上了轿子,回府去了。冯御史慢慢收了笑。崔清河看着前方一个轿子正要起轿,急走几步,拉开了轿帘。他仰起脸,对着轿子里的田拙露出一个笑,说道:田尚书,让我蹭个轿子?田拙扯回轿帘,眼不见心不烦。田尚书?崔清河又喊了一声,田尚书?你没轿夫吗?轿夫生了风寒,我让他回家将养着了。谁会信你的鬼话。田拙不耐烦道:行了,上来吧。崔清河上去,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叫轿夫起轿。坐在一起,你不嫌挤吗?坐对面去。崔清河坐到田拙对面。他挑起眉,低声问:方才在早朝上,田尚书想对陛下说什么话?与您有关系么?田尚书是不是想为我开脱啊?田拙的狐狸眼儿眯起来:我是想让陛下严查,从重处罚,非得让您脱层皮不可。是吗?崔清河怅惘地垂下眼睫。田拙咳嗽了一声,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把你崔尚书按死,还能说什么?崔清河又凑近田拙:我有一惑,想请田尚书解惑。因为这个,崔尚书的轿夫就病了?崔清河瞪了田拙一眼,又笑道:敢问田尚书,青州的账本,是怎么跑到冯老头手里的?田拙动了动,离崔清河远了点:您是没长骨头么。崔清河坐正:敢问田尚书?田拙摩挲着手里的笏板,低声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还来问我干什么。你和二殿下?崔清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田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朝皇宫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崔清河一下子就笑开了:早朝时我专盯着郑相瞅了瞅,他可真沉得住气。他又不伤筋动骨,肯定沉得住气,倒是你田拙摇了摇头,还有闲心看别人呐。崔清河更怅惘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说早上提起赵忱,你看起来脸色好好的,怎么冯御史提起我,你就变了脸色原来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吧?田拙点点头。原来是你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我给牵累了。田拙惊讶地看着崔清河。崔清河笑道:田尚书怎么赔我?田拙像是第一次认识崔清河般,把崔清河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田尚书看我做什么?您这般没皮没脸的妙人实属千年难得一见,我如今看仔细了,往后好躲着走。田尚书说什么?再装?你快去安乐坊扮上唱大戏去,我给你捧场。想必连柳青荧都演不过你!你怎么又恼我了?我还没问你,你的账册,怎么跑到冯御史手里的?崔清河低头不语。方才崔尚书不是挺能说的吗?崔清河低声道:那是六殿下的账册,不是我的。行,六殿下的账册,怎么跑到冯御史手里的?我怎么知道。崔清河,田拙叫了崔清河的名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谁让你叫我名字的?崔清河也恼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六殿下纯质,那么大一笔钱单独交给他,他还真以为我放心当甩手掌柜,年中才统筹呢。账册你给的?崔清河不回答他,继续道:刚来户部,就对我大呼小叫,跟他那个娘一样田拙捂住崔清河的嘴。崔清河笑弯了眼,看起来有点狡黠,继续道:还没当上太子呢,就摆起皇帝的谱了,修河堤的钱都敢贪,等真让这哥俩掌权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几次三番把我当泥塑的菩萨,都爬到我头顶了,我把他捧一捧,便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栽个跟斗,他还真以为我崔二十九的名头是吹出来的。他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停都不带停,像是在朝田拙手心里呵气似的。田拙撤回手,无奈地看着他,道:看来我没猜错你瞎掺和什么。崔清河又笑开了。你这次一定猜错了,打个赌?田拙拿他没办法,只好问道:你想赌什么?你若是猜对了,我把那副傲雪凌霜图给你讨过来。田拙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若是猜错了,送我一套夏衫。一套夏衫你也稀罕?你就说赌还是不赌吧。赌了。那你听好了,崔清河的声音越压越低,只剩下了气音,我崔家与吴家有旧,帮一个小忙也没什么。田拙愣住了。崔清河看了看轿外,道:我到家了。他下轿前,凑在田拙耳朵边,小声道:田尚书愿赌服输,可别去当耳报神,告诉陛下啊。田拙没心思管他。吴家?先皇后的外家?吴家的那一群人激流勇退,早就归隐当田舍翁去了。田拙想到了撵鸡逗狗的五殿下。六殿下好歹是把崔清河当泥塑菩萨,五殿下是直接当没有田拙这个人。田拙在礼部的值房里,可从来没见过江瑗。他?他?第34章撵鸡逗狗的五殿下终于睡醒了。他洗漱完毕,慢悠悠地吃一屉水晶包子。绿绮抱着琴进来。来一点?他问绿绮。绿绮摇头。江瑗也不强求,道:我那个六弟怎么样了?六殿下回府的时候,一路哭一路骂,一路骂一路哭。江瑗笑出了声。你说他怎么这么有趣儿呢?绿绮也忍不住笑了。他们俩笑完了,江瑗又问:今日'我有什么事儿吗?绿绮绷着脸,回道:本是有的,殿下睡了一觉,又没有了。江瑗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又理直气壮地抱怨起来:五更是人能起来的时辰吗?满朝文武,和殿下的几位兄弟,都能起来。那是他们不是人,我自和他们比不了。您要是起来了,就能看到他跪在大殿里哭了。江瑗又打了个呵欠,道:我现在一想,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哭起来,想必也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要是个小姑娘,梨花带雨那么一哭,我才爱看。妾给殿下哭一个?你可别调笑我了。绿绮随手拨了两声弦。不早朝多好啊,还能少看我那个爹的臭脸。绿绮不理他。江瑗听了一会儿曲,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我今日真的没什么事?绿绮也被他问懵了,又仔细梳理一遍,摇了摇头。江瑗迷茫道:最近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没办完,总感觉差了些什么绿绮也想不明白。她宽慰道:许是殿下成日里太闲了,没有事做,心里就发慌殿下去看看季小郎君?江瑗福至心灵,问道:上次你是不是把他的卷宗收到柜子里了?绿绮点头:怎么?殿下还未看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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