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没察觉这一点,但红霜必然是察觉了!
既然明着刺杀不成,便只有暗地里下手,然要如何给霍显下毒呢,没什么比通过她的手更快捷的方式了,红霜只要说一句是她让端进去的……
那个唯一的疏漏,可能是她。
姬玉落疾风似的跑到主院,直推门进去,霍显正端着碗,显然是喝过了,他讶然看着姬玉落气势汹汹地跑来,扬手挥掉这碗醒酒汤。
“噹”地一声,汤泼了一地,溅在两人干净的衣角上。
姬玉落立刻点了霍显的几个穴位,面色凝重地拉过他的手静静把脉。
只是她的脉象似乎比他看起来还乱。
霍显看着她,余光拂过地上那滩污渍,不必多问也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
他反手抓住姬玉落僵硬的手,“我叫大夫来。”
为了能在霍显毒发前顺利离开霍府,红霜下的药并非是即时起效的,毒性在血脉里缓缓流动,时辰到了才会发作。
霍显服用的不多,但也还是喝了。
但他这会儿没事人一样歪在软榻上,大夫诊着脉,南月在旁提心吊胆地红着眼,还有个人面无表情,盯着大夫脸上的神色看,似乎能从那上头看出个所以然来。
霍显拿眼觑她,“你先出去。”
姬玉落看向他,没应声,亦没动身,还是南月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姬玉落才走到门外。
红霜就跪在那里,“小姐……”
姬玉落静了好一会儿,说:“你怎么不走。”
红霜抿了下唇,“他们已经知道是我下的毒,此事必会牵累到您,主上的命令是让我安全带离小姐,您若不走,我也不能走。”
她说的是不能走,而非不走。
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姬玉落眼神冷淡,却不似方才在甬道时看她那样可怖了,她道:“你走吧,回去复命。”
红霜还要再说,就听站在台阶上的人淡淡道:“在我动手之前。”
红霜微怔,但她知道玉落小姐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是以一声不吭地垂下头,颤声道:“是。”
姬玉落又转身去看内室的门牖。
里头没有半点声响,她轻轻拧起了眉。
而半刻钟前,就在她阖上门的那一瞬,霍显喉间的腥甜再也忍不住,他压着声音咳了声,用衣袖擦去唇边的血。
他嗓音低沉,眉眼间有些倦色,道:“怎么样?”
齐大夫道:“是缓性毒药,一时半刻不会有事,所幸毒素不多,尚还能解,但是时机不好,眼下已然快月末了,大人体内的蛊虫逐渐活跃,再被这毒药一刺激,只怕要提前了,且恐怕比往日更难忍受。”
南月着急:“那我去向赵庸求药。”
霍显静默片刻,才说:“若是赵庸问起,你如实将我的状况告之便可,若是问缘由,就说我今夜在画舫宴请宾客,一时不慎,才让歹人有机可乘。”
“主子!”南月气疯了,“催雪楼的人根本就是隐患,那些人不能留,我看让赵庸知晓正好,索性借他的手,一了百了。”
霍显看着他不说话,而后道:“你不用去了。”他看着一旁唉声叹气的齐大夫,说:“你去。”
齐大夫一哽,唉,他是真不喜进宫打交道,太难了。但却不能显露一二,齐大夫应声退下。
又过了许久,霍显隐隐觉得体内开始疼了,想来是毒性开始发作了。
他瞥了眼南月,道:“冷静下来了?”
南月低下头,声音里甚至带着哽咽,那不是委屈,是心疼,他道:“属下知错。”
霍显擦着袖口的血迹,但擦不干净,他干脆脱了外袍,说:“出去之后嘴严实些,不该说的都咽下去。”
他指的是蛊虫的事,南月应下,才离开去盯着煎药。屋门一开,他便看到姬玉落。
她的事儿不能泄露给赵庸,因这也会连累到主子,南月适才是气昏了头才会出此下策,可也做不到心无芥蒂,他忍了忍,阴阳怪气道:“多亏玉落小姐施以援手,否则只怕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我们主子,那毒药药性剧烈,虽能解得,但其间疼痛剧烈,小姐还是不要进到屋里为好。”
姬玉落闻言,下意识松了口气,她提步就要进去,却被南月拦住,可与此同时,朝露也拔了刀。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若是可以形容,南月现在简直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仿佛她再往里迈一步,就能要了霍显的命。
姬玉落摁住朝露的手,示意她收剑,而后在南月警惕的目光下,一声不吭地背身立在一旁。
第60章
夜深人静,院子里没留守夜的丫鬟,屋里发生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没让任何人察觉,就连刘嬷嬷也只以为主君是酒醉头疼,送了药来又离开,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一夜。
齐大夫匆忙从霍府离开,马车飞奔赶往皇宫,递上霍府的牌子,便有人前去通传。
皇宫也是有角门的,供宫人采买亦或是办差的宫人出入,但眼下早过了下钥时辰,不过霍显的名字是好使的,很快便有内侍开了门。
面对赵庸,齐大夫本能腿抖。
他竭力站稳,述明来意,座上的赵庸眉头紧紧黏在一块,一场冗长的冷寂在屋里蔓延开,许久才听他道:“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