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会带我走吗?!他会愿意带我走吗?!少年追问道。秦越道:想要城主带你走,那你得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会成为流浪汉,又为什么会来我这里找死。很明显,刚刚少年就来找死的,用秘密去威胁一个强大的修士,得到的结果多半是死。少年闻言张了张嘴,却是怕说出来以后,就不会有人再带他离开了。秦越道: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一会儿在城主面前知道怎么说就行。他话音一落,少年就更惊讶了:你要带我去见你们城主?!不可能的!他有些惶恐的摇头道,我根本进不了客栈。秦越道:这不难,你跟我来。他说完之后,少年就感觉到一股神识落在了他的身上。和刚刚他感觉到的一样,阴冷,霸道,充满了杀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急匆匆来寻死。但是此刻,他已经不想死了,他想活,他想活着离开曲安。所以他跟上了秦越。离开巷子之后,人又慢慢的多了起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他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和激动,跟着秦越顺利的进了客栈。城主,我回来了。秦越敲门道。进来吧。苏秋延道。秦越推门进去,等少年也进来之后,便关上了门。苏秋延看向秦越身后的少年。少年这会儿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交错,他眼里的是好奇,少年眼中的却是惊艳。他是?苏秋延问秦越道。秦越道:他察觉到了我用神识毁了那个修士的灵根,所以我把他带了回来。秦越身上有秘密,这个苏秋延早就知道了。只是每个人都有秘密,秦越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他只是有些惊讶,这个和秦越差不多大的少年,竟然能察觉到秦越强大的神识。苏秋延看向少年:我刚刚好像见过你,你是筑基期修士,为何又会成为曲安城中的流浪汉?他眼里不带恶意,只有不解,少年踌躇了片刻: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带我离开吗?苏秋延给他倒了一杯水道: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带你离开。他确实自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但这世间受苦的人太多,他没有力量帮助所有人。少年今天还没喝过水,看见那杯子的清水,喉结滚了滚,立刻端起杯子,把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苏秋延又给他倒了一杯:不着急,慢慢喝。少年却没有再喝,过了半晌他才紧张道:我叫长临,曾经是曲安纪家的人。苏秋延点头:现在呢?现在不是了吗?纪长临摇头道:我父母都已过世,纪家也不认我,我早就不是纪家的人了。他很少对人说起这段故事,但是曲安城的人几乎都知道。纪家有金丹修士,在曲安城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他因为天赋过人的原因,一直算的上是曲安的天骄。十四岁那年,天元宗招人,他兴冲冲的去了,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我十四岁时已经是炼气七层,顺利的过了天元宗的初试,但想要加入主宗,还得去天元城接受试炼。我爹娘很高兴,一起送我去天元城,但是在去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秘境。自从天道畸变之后,洞天福地的灵气都开始消散,反倒是秘境经常在荒郊野外出现。这些秘境有的有宝贝,有的却很危险,但不管是谁碰到了秘境,肯定都会想进去看一看。那秘境的灵力波动并不厉害,我爹已经快要金丹,就带着我娘一起进了秘境,过了半天,他们两人出来时,身上都受了伤,但是手里却拿着一枚果子。没想到这果子一离开秘境,就引来了天劫,附近的天元宗修士们察觉到了异常,都赶了过来,听他们说,那个果子叫做蕴神果,千年才得一枚,服下之人,识海暴涨,甚至可以炼气杀筑基,筑基斗金丹。苏秋延听到这里,大概已经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果然,事实和他猜想的并没有太大出入,天元宗的修士杀人夺宝,纪家两夫妻虽然不敌,但是也拼着最后一条命把蕴神果给了纪长临。纪长临服用了蕴神果后,直接进入了筑基期,但是他深恨天元宗的人,是怎么也不能加入天元宗,更不可能为他们所用。可天元宗的人舍不得蕴神果,也不愿意为自己培养一个敌人,所以就把纪长临扔回了曲安城。说到这里时,纪长临已经是满眼恨意,但那恨意下又藏着惶恐:我本来以为,回来之后,纪家肯定能为我父母讨回公道,城主肯定会为我做主,但是他们都没有。纪家直接把他赶了出来,曲安城主也不愿见他。他就成了这曲安的流浪汉。只能吃天元宗施舍的饭,只能喝天元宗施舍的水,只能在街上无所事事的游荡。所有人都不敢看他,都不敢和他说话,就像是他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他试过反抗,但是没有用,他只是筑基,比他强的修士太多了,他就像是一只蚂蚁,谁都能拿着树枝来逗弄一番。纪长临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杯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终于知道了天元宗的强大,也知道了自己的无能。他甚至想,如果他一早就臣服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过去的日子,是不是就没有人敢再欺负他、无视他?但就在这时候,秦越出现了。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修士,轻描淡写的用神识毁了一个天元宗修士的灵根,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件事就像是一道惊雷,突然就把炸醒了。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怕。天元宗明明是他的敌人,他竟然想向这个怪兽臣服。纪长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害怕天元宗。他也害怕再过上一些时日,他会再也不敢反抗,再也不敢想着报仇,再也不敢做出任何违背天元宗的事情。所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红了眼睛,紧张又忐忑的看向苏秋延,像是溺水之人在看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苏秋延沉默了半晌,才问纪长临道:那你还想报仇吗?纪长临看着那双冷淡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在这双眼里根本无所遁形。他羞愧的低下头,懊丧道:我想报仇,但是我害怕,所以我不敢。苏秋延叹了口气。他在纪长临眼里看出了对天元宗日积月累的恐惧。或许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让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彻底崩溃。他不想成为那一根稻草。所以他站起身来,对纪长临道:你已经很久没有洗漱了吧?去洗个澡,明天出发。纪长临猛地抬起头来。他以为,他以为他刚刚那样回答了,眼前的人会对他失望,会觉得他懦弱,但是他努力的在苏秋延脸上寻找着鄙夷或者嘲笑。但是没有。苏秋延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放心了。秦越虽然想为城主网罗人才,但却不愿意城主在他们身上花太多的心思,所以他道:城主,交给我吧,我带他去洗漱吃饭。苏秋延点头道:你的事情我就不问了,自己小心一些就是。秦越笑了:城主放心。纪长临忍不住看了秦越一眼。就在刚刚,他觉得秦越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就变了。像是突然柔软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两人离开后,就留下苏秋延头疼了。要从曲安城里带走一个天元宗天天盯着的大活人,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真要让他把纪长临留在这里,他又做不到。如果他不帮纪长临,纪长临以后恐怕真的会被天元宗彻底吓破胆,成为天元宗的走狗。苏秋延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叠起了纸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了,手艺生疏,叠了半天才叠成一个合格的纸人。吹了口气之后,那纸人突然就变成了纪长临的样子。有呼吸,有心跳,甚至还能做出一些表情来。苏秋延有些怀念的戳了戳纸人的肩膀。当年他就是靠着四师父教他的这门手艺,骗过了不少侍从,为自己争取到了许多的咸鱼时光。可惜后来长大了,纸人再也应付不了他的功课,从此这手艺就被他束之高阁,没想到还有再用到的一天。纪长临看到这个纸人时也愣住了。这,这和我好像。他洗干净了之后,就是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少年。苏秋延道:一会儿就用这个代替你,有了他,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离开了。纪长临在街上游荡时,往往找个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饭喝水之外,根本不会和其他人交流,这纸人恐怕能撑上好几天都不会露馅。就算露馅了,他们也已经离开了曲安,谁又会知道是他做的呢?当晚这纸人就被放了出去,而纪长临则是留在了客栈里。最大卧房的床上,秦越抱着苏秋延:城主,您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的吗?不管是毁了刘勇的灵根,还是让所有人对纪长临视而不见,这都不是一个普通的筑基期修士能做到的,甚至许多金丹都不能。苏秋延怀里抱着小火炉时,脑子就几乎停摆了,他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有点好奇,又没有那么好奇。秦越轻笑,低下头,小声问道:那我可以晚一点告诉城主吗?苏秋延往他怀里缩了缩:嗯,什么时候都可以。他能感觉到,秦越对他只有一片赤诚,所以他忽略了秦越快的不正常的修炼速度,也忽略了他偶尔的性格变化。作为一条咸鱼,他实在不愿意去琢磨太多,他只需要知道,秦越对他没有恶意,不仅没有恶意,他相信,他开口要秦越的命,秦越都肯给他。既然如此,那秦越的秘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嗯,那时机成熟了,我就告诉城主。秦越轻声道。苏秋延却没有再回答,因为他已经睡着了。听着耳里传来的呼吸声,秦越更加轻柔的抱住了苏秋延。就像是抱住了这世间唯一的珍宝。第二天,纪长临害怕的跟在众人身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苏秋延,生怕半途被人拦下。可这些人就像是看不见他一般,任由他离开。他甚至还看见了一个守门的修士笑着对苏秋延打招呼。他终于分出神来瞥了一眼前面的秦越。他自忖神识强大,可是比起秦越来,还是落了下风。如果他能好好修炼的话,会不会也有一天,也能像秦越这样?苏秋延他们离开之后,刘启也松了口气。他不想和仙山的人发生冲突,也不想知道仙山的人为何会跑到东境来。总之送走了就成。至于他侄儿的事情他皱起了眉头,查了一天多,却还是查不到是谁做的。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苏秋延,可即便是苏秋延做的又怎么样?这事就算让宗主知道了,宗主也不会为了一个筑基期修士和仙山的人交恶。更何况这个修士还没死,不过是被废了灵根而已。得罪了一个金丹修士,这也不算多么严厉的惩罚。若是放在主宗,一个筑基敢对金丹大放厥词,恐怕早就没命了。刘启叹了口气,不过想到了纪长临之后,他的心情又好上了不少。纪长临的天赋惊人,神识强大,这样的人如果能为他所用的话,他也能多一助力。快了快了,这么多年下来,纪长临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年,应该是再也熬不住了。像这种和天元宗作对的人,就应该让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而被他惦记着的纪长临,此刻却已经离开了曲安城。直到登上了船,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出来了。苏秋延道:找个房间休息吧,傍晚应该就能到青州城了。纪长临闻言却没有去找房间,而是跟着苏秋延:城主,您真的不会抛下我吗?他实在害怕再被人抛下,就像是纪家抛下他,曲安抛下他一样。苏秋延转过头道:不会抛下你的。他想了想:你至少要给青州打工十年才准离开。他叠纸人用的纸价值不菲,秦越的神识更是无价之宝,费了这么多功夫,担了这么大风险,怎么可能把人放走!至少也得让纪长临好好给青州出卖劳动力才行!纪长临闻言却不恼,反而安心道:好!我一定好好待在青州城!好好打工!虽然他根本不明白打工是什么意思。谢昂等人这会儿也知道了纪长临的来历。谢昂是着实受了惊讶,此刻听了苏秋延的话,恨不得时光倒回,进进谗言,劝城主把十年改成五十年。而庄承等人则是对纪长临又好奇又同情。因为纪长临长得实在清秀,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郑明也忘了这是位筑基期修士,上前搭讪道:那你要加入我们狩猎队吗?纪长临问道:狩猎?他有些疑惑:青州城还有狩猎队吗?狩猎队这个名字,好像只在很多年前的古籍中才会出现,如今曲安的修士早就不靠狩猎为生了。作为狩猎队的队长,严成不得不站出来道:自然是有狩猎队的,这次我们来曲安,也是为了把鞣制好的狼皮给卖掉。听到这里,纪长临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想象中的青州,可能和实际的青州不大一样?这样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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