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府前,门口罗雀。
自梁王亲口说,穆如旭与皇位无缘后,除了跟随其多年的谋士,墙头草全部一哄而散。
穆如旭终于明白,昔日皇兄为何要借酒消愁。
因为,当他坐在空荡荡的府邸中,望着触手可及的皇城,心如死灰的时候,只有酒能抚平心绪。
但是穆如旭不是穆如期,他勉强守住了一丝清醒,坚持到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
可是一连几天,都无人打听出有用的消息。
穆如旭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眼底布满血丝,理智摇摇欲坠,距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
殿下,属下没能打探出消息。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呢?!穆如旭用手狠狠地锤着桌子,喃喃自语,如果没有,父皇为何厌弃我?如果没有,父皇为何要特意提我的母妃?
殿下,宫中之事我等实在难以探查,除非能寻到当年旧人,或许能寻到一丝线索。
当年之人?穆如旭咬牙,母妃故去时,我尚且在襁褓之中,不久就被父皇寄养在了宁妃宫中,今日再去寻,难于上青天。
殿下,再难也要试试啊!
罢了,去试试吧。穆如旭不抱希望地摆手,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茫然,如若不然,大抵就是父皇不喜欢我吧。
又过一日,前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可探查出什么不对的地方?穆如旭撑着最后一丝希冀,艰难地询问,我的母妃,当年到底犯了什么错?
回殿下的话,属下属下并未寻到当年的旧人,但但是
别废话,快说!穆如旭的额角蹦出了青筋,失手将桌上的茶盏打碎。
但是,谁也不关心跌落在地上的茶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暗卫身上。
暗卫微垂着头,一字一顿道:回殿下的话,属下追查了几个娘娘身边的旧人。其中有两人,已于三年前故去,还有三人,属下探查到,他们在嘉兴关失去了踪迹。
嘉兴关?谋士们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立刻猜测:难不成和九王爷有关?
九王爷统帅玄甲铁骑,难说,他会不会有不臣之心!
当然,也有谋士持不同意见:与嘉兴关有关,也不一定与九王爷有关。嘉兴关乃我大梁边陲,丽妃娘娘身边的故人如若想离开大梁,经过嘉兴关也没什么稀奇。
忽然,有一道不甚自信的声音从人群中冒出来: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要从嘉兴关离开大梁呢?
满室寂静。
开口的,是个年轻的门客,他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的脸上,登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我我的意思是,从嘉兴关出去,只能只能到幽云十六洲。谁不知道幽云十六洲各处都是狄人?狄人凶狠狡诈,与大梁交恶多年,娘娘娘娘身边的旧人若真是只想离开大梁,肯定肯定有别的选择啊!
年轻的门客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理,直到被几个谋士呵斥住,才讪讪闭嘴。
而那几个谋士,惊骇的神情已经抑制不住了。
年轻的门客根本不知道,自己猜出了什么。
如若丽妃娘娘身边的旧人在离开大梁后,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幽云十六洲,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都是狄人。
宫中后妃身边有如此多的狄人,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丽妃娘娘很可能也是狄人。
穆如旭也想到了这一点。
怎么可能,我的母妃怎么可能是狄人?!他矢口否认,我的眼睛也并非狄人那般的绿色,我身上怎么可能流着狄人的血?!
但是穆如旭看出了几位谋士眼底的惊恐。
是啊,辅佐多年的皇子,居然是狄人的后裔,他们的衷心定然会荡然无存。
因为他们是梁人的谋士,不是狄人的谋士。
不可能,不可能!穆如旭兀自发着疯,还将所有的谋士赶出了皇子府。
这回,没有人逗留,还有许多谋士在府邸前停下脚步,转身作长揖,然后拂袖离去。
从今天起,他们就不再是五皇子的谋士。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穆如旭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堂屋里,面色扭曲狰狞。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我不信我不信
穆如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已经残废,困在偏僻宫殿里,苟延残喘的前太子,穆如期。
穆如期是秦皇后所出,或许知道些什么。
穆如旭猛地推开门,在侍从的惊呼声里,大声命令:备马,我要进宫!
即便梁王亲口说出穆如旭没有登基的可能,他依旧是大梁名正言顺的皇子,所以宫门前的金吾卫不敢阻拦,连宫内的小太监都殷勤一如往昔。
唯有穆如旭知道,一切都变了。
对于一个为了继承皇位,付出了一切的人而言,什么都变了。
傍晚时分,天上飘下了细雨。
穆如旭推开撑伞的太监,一脚踹开了宫殿的门。
恶臭扑鼻,他又被硬生生地熏出来。
殿下,您可别进去,里面那位啊,最近已经疯了!小太监巴巴地凑上来,替穆如旭挡雨,天天说着胡话,还说自己见到鬼了呢。
疯了?穆如旭目光闪烁,他可有说什么?
小太监知无不言: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有鬼□□的,怎么会有鬼呢?
穆如旭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帕子,捂住口鼻,再次走进了殿内。
残破的大殿里没有点灯,破了一角的窗户吱呀作响。
穆如旭抬起头,隐约瞥见了残破的蜘蛛网。
可怖的呻/吟在殿内徘徊,犹如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几声充斥着死意的呢喃。
穆如旭无端打了个寒颤,然后看见了榻上瘦骨嶙峋的穆如期。
他大惊失色,连退好几步:这是穆如期?
小太监的手被穆如旭死死捏在掌心里,痛得直吸气:回回殿下的话是是前太子殿下
怎么会穆如旭打了个寒颤。
榻上躺着的,哪里是他那个曾经春风得意的兄长?
明明,就是一具有呼吸的骷髅。
鬼鬼啊沙哑干涩的哽咽顺着冷风,飘进了穆如旭的耳朵里。
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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