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熙杭觉得自己大概堪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挖，很快就发现了更多玉化程度更高的骨骼。人鱼的骨头好看，但是当看到一堆乳白色近乎透明的骷髅时，陆熙杭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不适感。这是个乱葬岗所有的人鱼都被横七竖八地埋在这里。陆熙杭没有继续挖，取了一截指骨然后往水上游去。

林回为了躲火镰没敢下水，等了老半天，陆熙杭又不出来，他都等着急了。就在他考虑要不要下去看看的时候，陆熙杭从火镰丛中钻了出来。林回一看他顿时差点笑出来，他进去的时候是条银龙，出来的时候沾了一身黑泥，倒像条黑龙了。

林回笑着迎上去，用尾巴往他身上刮一刮，把陆熙杭身上的泥都刮下来。

你这是钻到什么地方去了，弄得一身都是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挖地去了呢。

陆熙杭变回人形，把手上沾着的黑泥洗干净：我确实挖地去了。

他将那节指骨交给林回：这个地方确实有问题，我在下面发现了这个。

林回从来没见过人鱼的尸体，自然也不知道什么骨头，什么玉化，他拿着那节骨头翻来覆去地看，又下意识把它凑到鼻尖嗅了嗅：这是什么？做成了骨头形状的玉？

这是人鱼的尸骨，你拿着的那节是一根手指。

啊！

林回吓得大叫一声，把指骨扔了出去，陆熙杭急忙接住它，笑着看向林回：干嘛吓成这样。

林回不可思议地指着那节骨头：我闻了啊！

他闻了别人的尸体啊！

陆熙杭安抚似的摸摸他的脑袋：下面更吓人，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现在看来还是不要让你去了。

陆熙杭把在底下看到的东西都跟林回说了，林回一下子接受了超大信息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是说下面埋了很多死去的人鱼？怎么会呢，人鱼不是很值钱吗，怎么就这么埋在这里，像处理垃圾似的也没有人发现么？

林回把那节指骨拿过来看了看，忍不住皱眉：真有那么多这样的骨头，早就被人捡走了。

陆熙杭摇摇头：我也不明白，或许因为埋得太深，这里人迹罕至，古时候没有深入到地下深地方的技术，近几年又提倡环保，人类才没发现他们的骨头。而且这里的火镰也不是自己长出来的，应该是被人刻意种出来的，因为火镰可以完全吸收人鱼的骨香，种了之后，香气就不会散出去，更难有人发现埋骨之地的存在。

林回听到这里忽然有些恶心：这么说火镰是长在尸体上的？

陆熙杭疑惑地点点头：怎么了。

你你不是说人鱼喜欢闻火镰的味道么？怎么会喜欢从同族人尸体上长出来的草

什么样的变态会在闻到同族尸体的味道时候会兴奋啊？！

陆熙杭便明白林回是误会了，忽然朝他眨眨眼：人家本来只是喜欢长在黑的地方，正常的火镰也没有要求必须长在尸体上，但是你刚刚闻的那个嘛，就恰好长在了尸体上面

林回快吐出来了。

陆熙杭见他实在介意，便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要那么在意，有的大白菜还是吃屎长大的呢，人类不照样喜欢吃大白菜？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类比！可以打死这条龙吗？！

陆熙杭逗了他一通之后，又开始说正经事：这下面的尸骨玉化程度各不相同，不像是同一时期埋进去的，倒像倒像个乱葬岗，一旦有人鱼死了，就会扔到这里来。我查看了几具尸骨，上面还有明显的创口，像是被人乱刀砍死的。

陆熙杭说完，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奇怪，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痛恨人鱼，我向来只听说过争夺人鱼的，没听说过要杀掉他们的。

而且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捕杀人鱼，杀了就扔进来，也不处理，也不拿去卖钱，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林回只听他描述都觉得浑身发冷，他抱着手臂搓了搓，小声道：会不会真的是人类干的，这两个种族矛盾这么深说不定真有变态讨厌人鱼呢？

就好像有些人因为童年阴影就讨厌女性，变成专杀女性的变态一样

陆熙杭摇摇头：不会，这种方式残杀人鱼太浪费了，就算与人鱼有深仇大恨，也可以一边杀一边卖，杀了之后还要把对方的尸体利用干净，岂不是更解恨？

林回对人鱼的身体有何种价值一无所知，陆熙杭便简单地给他介绍起来：你应该听说过长明灯，这种灯就是用人鱼的尸体炼油，以尸油作引点起来的，至于他们的骨骼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有多珍贵了，在很久之前，还有人用人鱼骨头磨成佛槌，一根佛槌价值万金。尽管如今信佛的人少了，但是这一坑人鱼骨骼都玉化得很不错，卖去黑市的话，绝对值钱。哪个人能拒绝这样巨大的财富诱惑？

林回听着听着竟然难过起来，他叹口气：用人鱼骨头磨成佛槌？听听听听用这种东西念经难道不会加重念经那个人的罪孽？人鱼也太惨了，活着被卖，死了还要被卖。

陆熙杭凑过去，轻轻抱住林回拍拍他的后背：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出你们。

林回想了想，忽然道：我忽然觉得，人鱼这个种族还真是挺刚烈的，我老妈就是被买回去生孩子的，然后死也不愿意嫁给林慕来就是我爸在他给她修建的游泳池里自杀了，其他的人鱼为了不让人类得到自己的尸体，更是宁愿一把火烧个干净我现在越来越好奇自己的种族到底是什么状态了，好想去看看繁荣时期的西泽大陆。

陆熙杭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其实有些担忧，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甚至一个种族，专门猎杀人鱼，那林回这条还活着的人鱼岂不是很危险？他必须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行，不然始终放不下心来。

能不能有办法让我跟你一起下去？

林回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毕竟也是人鱼下面埋着那么多同族人的尸体，既然路过了，还是下去看看吧。

也不知道人鱼的祭品都流行用什么，不然抓两条鱼给他们随葬？

陆熙杭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害怕么？

林回挑了挑眉：只要你不把骨头塞到我手里，我就不害怕。

于是两个人一起下到水底，陆熙杭为了让林回不要在火镰从里面直接爽晕过去，便用尾巴卷着他，艰难地钻进泥里。这样一来林回身上也沾不到泥了，虽然还会受火镰的影响，却已经把影响降到最低。

林回来到陆熙杭挖过的洞里面，亲眼见了这副场景，比只听他说还要觉得毛骨悚然这确实就是一处人鱼的乱葬岗，里面的尸骨各种年纪的都有。林回有些庆幸，好在没有刚扔进来的，或者腐烂到一半的，不然的话，他肯定要当场吐出来。

但是他也不敢往别处走，只敢缩在陆熙杭怀里看着：好多啊，怎么会这么多

不远处就是那具幼年人鱼的尸体，小小的，骨骼都散落了，看着又可怕又可怜。而且林回来到这里之后，心里莫名就升起一股怨愤的情绪，那只被折凳打过的耳朵产生了一点杂音，但是很快消失了。

这种现象其实很奇怪，林回穿越前根本就是个人，在书中穿越了几次，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人鱼，就算最后这次，也是作为人类长大的，他以前根本就没意识到人鱼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不该产生这么强的共鸣感，顶多顶多会因为自己是人鱼觉得他们可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