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好恶心啊，清水的眼神。”
“谁去帮他包扎？”
“哎，别找我。”
龙也到的时候，几名女护士正推诿着不肯上前，他走到前面一看，挂号病人竟然是清水一郎。
“啊，安和先生。”
“千万别进去啊，安和先生，还是让我去吧。”
她们都听说过清水对安和的跟踪传言，从心底深处生出股要保护他的豪气来。
“真有问题的话，可以叫保安。”他开玩笑似的说，“更何况，我比清水君高出了将近15公分，也算是有压迫性的身高。”
他轻轻说：“我可不认为清水君会伤害我。”暂时的。
他爱得要发狂了。
同事们还是有点不安，除了派人去找保安外，剩下人都虎视眈眈盯着瑟缩的清水，他看上去很糟糕，衬衫领口皱巴巴的，浑身上下笼罩着一顾古怪的臭味，像劣质烟草。
他手心有深浅不一的伤口，有得像腐蚀伤，有得像刀割的痕迹，安和龙也表情不变，他只是洁癖似的带上了橡胶手套。
“安和、不、龙也……”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人，清水结结巴巴说，“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说实话，安和有点烦躁，他对成年人与未成年人是大写的双标，可出于礼貌提醒，他还是客客气气地说：“我说过，清水先生，我对廉价的爱意不感兴趣，请您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可以吗。”无论是快速增长的好感数值，还是选择【yes】之后清水一系列失控的举动，都让他觉得非常无聊。
当然，他早就无视罪魁祸首是谁这件事了。
清水之后进来的人，让龙也有点惊讶。
太宰治坐在他对面，轻灵地就像是误入邻家墙头的雀鸟，就算是他都搞不清这孩子的心情，每次见面，上下波动的好感度充分证明他情感的多变。
“想不到温柔的安和先生也会说这种话。”他夸张地像是喜剧演员，“从生活中消失之类的，不是很残酷吗？”
“不过，真是人人都喜欢您啊。”
太宰超高的入院频率让外科的每位医护人员都认识他，无论言行如何，他相貌是极好的，只要太宰想，他能轻易让所有人喜欢上他。
除了第一次给她包扎时对安和龙也口吐恶言之外，接下来几次他都乖巧又听话，如果不是数值在那，都以为他对自己的好感度要破30了。
龙也苦恼地想，为什么太宰君如此抵触自己，明明他是那么的温和博爱，可在太宰治眼中，好感度跌得宛如他是吐着蛇信子，随时随地就能将猎物绞杀的眼镜王蛇。
他边用绷带包脚踝边柔声说：“当然不会。”他早就脱下橡胶手套，指尖偶尔触碰到太宰的脚踝，青少年的身材都很纤细，腕骨更是两根手指能圈过来。
“就像你，无论我对你多好，都会像是下水道的烂泥一样被厌弃。”他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太宰治】
【好感度：？？？】
第16章瞬间的炽热
太宰没告诉安和原因，只有系统滴滴降了几分好感值作回应，点开太宰治的面板，光是好感度后跟着的三个问号，就让他有点头疼，更别说不曾动弹的黑化值了。
清水一郎的造访让让护士们义愤填膺，有人注意到他不正常的痴迷表情。
“还是报警吧，安和先生。”
“看他恶心的样子，一定会尾随您，找个私家侦探拍几张照片，警局会愿意下禁入令的。”
比起斯托卡似的跟踪，他更担心的是清水不尾随。
安和漫不经心地想，马上中村会让织田来接人，他们上次碰面聊得不错，还交换了电话号码。
织田不会多管闲事，按清水停留在【96/100】的支线进度，今晚就会行动了吧。
可别让我失望啊，清水。
让他没想到的是，下班后是有人等在门口，却不是织田作之助。
中原中也扫视安和两轮，确保他没受伤后下意识地松口气：“织田先生临时被调走工作，我听说老师您被变态缠上了，就过来看看。”
他的性格中有和式的一面，松柏般顽强的根性与比磐石更重的责任心构成中原中也，即便是表达情感，肩膀上也像压了沉甸甸的担子。
他很少表现出自己的力不从心，又别扭于袒露赤诚的关心。
于是连句“我担心您”都说不出来，只沉默地守护安和龙也的后背。
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享受中原中也的关心，谁会不喜欢忠贞、正义又纯洁的孩子？可想到清水的行动，安和就犯难了，他不想颠覆中也心中纯善的形象。
好在清水没有来，中原中也的名声巨大，便是帮派成员都不敢触他的锋芒，大约一周之前他单枪匹马地捣毁了拥有机枪与榴弹炮的佣兵小队。
可他的黑化值不仅没有下降，还在缓步升上。
【中原中也】
【黑化值：28】
安藤美奈子的黑化值升得更快，高达57。
暗处，一道浑浊的视线如影随形，大胆地粘在安和龙也身上，他或许是认为不会被龙也发现，小心翼翼地避开中原中也。
哪怕是羊之王也不能察觉到不曾略过他身的视线，更何况，尾随者太胆小了，距离他们足足有大几米远。
安和嘴角上扬几度，又很快抚平，他用最让中也放松的熨帖语调问：“前几天淘松本书斋时找到一本法国来的诗集，想着中也说不定会喜欢，就买下来了，你正好能顺路来拿。”
松本书斋是家旧书店，店主名叫松本清张，听说他除了运营书店外还做私家侦探的营生，安和喜欢他们家的氛围，就经常去。
上周末还在书店里意外发现了夏目漱石的作品，听店主说这名作者并没有发表太多小说，仅有的几本也只版了一次，让安和有点惊讶，没想到“横滨物语”世界豪正儿八经写书了。
夏目漱石一定是关键人物！
中也有自己的阅读偏好，明明是再和派不过的性格，却像法国人一样偏好诗歌、美酒跟名车。
“谢、谢谢。”
“美奈子怎样，她好像不太高兴，是有人欺负她了吗？”
中也皱眉说：“她加入时间太短，跟羊里的其他人还没有混熟，过段时间就好了，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欺负她。”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美奈子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她就像是离家出走的赌气孩子，跟贫民窟格格不入。”
中也抬头看向安和挺拔的背影，恍惚间想，安和老师也跟这里格格不入。
那，为什么不希望他离开？
安和点头说：“我也托医院的同事打听下【安藤】，但不要报太大希望，先不说姓氏是真是假，如果是横滨外的家族，想找到人就很难了。”
“如果把范围缩小至有华族血统，至今还保留和式教育传统的家族，会容易找许多。”
“华族？”中也一惊。
安和笑笑，随意道：“美奈子走路的姿势很独特，迈步间隔不超过一尺，后足跟刻意提高，脖颈微向前倾斜，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肌肤，这是穿惯和服才会有的仪态，和服下摆偏窄，贴足跟的木屐又得下落得清脆。还有她的用词，遣词造句不仅古朴，敬语也用得漂亮，且别说她这年纪的孩子，就算是宽松世代的成年人也常通不过敬语考察。”
他恰到好处的透露让中也产生无尽的遐想，为什么安和老师会对华族如此了解，难道他自己……
打断中也瞎想的是安和龙也的话。
“到了。”他走进屋子摸索一阵，把诗集塞进中也怀里。
“别太压自己，中也。”安和似乎是犹豫着，“你己经把羊保护得很好了，多休息休息吧。”
……
从横滨公园回来后，与谢野晶子的好感度一直起伏不定。
【与谢野晶子+3】
【与谢野晶子-5】
【与谢野晶子+1】
数值将她纠结的内心剖在安和面前，对此他倒是没开导的欲望，甚至还有些满意。
些许的畏惧能让学生更乖巧，而且，晶子的黑化值并没有上升不是吗？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晶子对自己的恐惧能够超过森鸥外，那么关岛战役的黑暗过去，就会沦为一场旧日幻梦。
“你睡了吗，晶子？”他在客厅里等了会儿，做好明天早上的早饭，又说，“我去7-11买盒牛奶。”
他不是很避讳夜晚出门，毕竟上一份工作是晚间看守仓库，希望暗中的窥伺者足够有耐心，在他门外徘徊到11点。
晶子没有说话，睡着了似的。
【“瞬间的炽热”（98/100）】
支线剧情又往前推进两点，清水一郎躲藏在暗处，他想做什么？
几道影子鬼祟地坠在他身后，远处有明灭不定的橘色火光，间或夹杂着划破天际的枪响，未曾铺设平整的水泥路三天前不敌枪械的扫射，掀起无数细小的石砾，脚底摩挲着地面，凹凸不平地按摩脚底。
大/麻燃烧后特有的焦臭味从不远处的巷道飘出，与它一起出现的，还有清水一郎踉跄地步伐。
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扩散着，安和龙也猜他的手腕上应多出几颗针眼。
“安和，不，龙也。”
“晚上好，清水。”他彬彬有礼，“你最好不是尾随我来的，否则我就要去警察局申请进入令了。”
“不，”他含糊不清地嘀咕着，是在说“没用”还是“不会生效？”
【“瞬间的炽热”（99/100）】
“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恳求道，“不是虚情假意，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尊敬着你，”他进行一通毫无疑义的情感抒发，大概说，他温柔得就像神明一样，是唯一没有因为他的失控而歧视他的人，至于后来的断交，“让他不要出现在自己生活中”之类严酷的话，完全被忽视掉了。
”我不会打扰您的。”他卑微地说，“只要让我跟在您身后，偶尔能听见您的声音就行了。”
“让我被您记住吧。”
安和很想知道，清水唯唯诺诺的性格究竟是怎样被养成的，是从小的歧视与校园霸凌吗？他的性格确实弱势又不起眼，听中村说，在发现他有异能力前也是病院里的边缘人物。
情感值满格后的选择，无疑放大他心中阴暗的欲望，单纯的憧憬被异化成“非看着我不可”，原来如此，真是危险的选项。
“哪怕是给您留下糟糕的回忆，我也想把名字刻在您的心上，一瞬间就好。”
安和想：再有满格的话，选择【否】好了。
……
“这么晚了，准备去哪里，乱步君？”
“我要去7-11买小熊软糖。”
森没怀疑江户川乱步的话，给他足够的零花钱后放人，后者双手背在脑后，闲适地走几步，确定森看不见后改成飞奔。
“先说好，我可不是去做好事的。”他嘀嘀咕咕，“乱步大人才不做白工，付出劳动就要收到回报，我只是顺路去看看，解决无聊的谜团。”
乱步君的才能，是为了帮助他人而诞生的。耳边响起温柔的话语，说到底推理的根本是解决谜团，而谜存在的同时，一定有人为之困扰，扫清他人的困扰，不是很完美的一件事吗？
走上社会后，乱步意识到这话是不对的，谜团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许多人不想被说破。
他才会一直丢工作。
傍晚时森鸥外调查出清水一郎的身份，准备明天上门审问，江户川乱步从电脑后路过时多看了眼屏幕上的资料，就推断出他真正想要袭击的人是谁。
推理中还存在不少问题，比如他的性格为何在短时间内产生如此大的变化，真是药物导致的吗，还是说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推动他做出改变？
“岸山弥生、龙油花还有宏村尚树，他们都是新异能力的试验品，”他一边跑着一边在脑海中建构场景，“清水一郎的异能力是分泌腐蚀性液体，可液体的存储是有限的，体检报告显示就算是他自己都不能免除腐蚀，新型毒/品对他的异能力产生影响，现在的话，他能够让自己不受波及。”
“为什么要剔除骨头，只留下部分肉类，还将他们剁成碎肉。”
“肉末是最容易推进注射人喉管的存在形式。”
“他想要吃掉——”
……
“请您吃掉我。”
“请让我与您融为一体。”
如果是太宰治提出这要求，龙也说不定觉得他挺可爱的，天才与平庸者有不同的成长方式，因为过分聪明而产生厌世的想法，是有理有据的，对这样的孩子，需要合理而小心地引导，保留无伤大雅的小习惯也行。
天才对世界作出的贡献，永远比他们给他添得麻烦更多。
可换成了平庸的、唯唯诺诺的大人……
“清水。”他说，“无论是出于对社会的憎恨杀害异能力者也好，还是你对我提出的请求也好，本质上都是会给人添麻烦的无理要求。”
“学生时代，老师难道没有言传身教地交给你，人生存的基础是‘不给别人添麻烦吗？’”
这时，他还能保留一贯温和、循循善诱的面貌，试图用温柔的言语理清清水一郎破碎而敏感的神经，可惜他的脑子已经被毒/品搅成一团浆糊，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
想要与安和在一起。
想要被他认可。
想要被他吃掉。
异能力者对上普通人时会表现出压倒性的力量，虽然会对龙也造成点伤害，清水还是决定那么做，马上他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瞬间的炽热”（99/100）】
安和叹口气。
他开始怀念自己曾经的同学，他们中平庸者占90%以上，其中有些甚至称得上是品行低劣，国中时代抱着对混血儿的欺凌以及对相貌优良者的恶意，三番五次地找他麻烦。
两年前同学聚会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成为了社员，少数成绩不好的，也当上了卡车司机，露出那种市侩而热切的社会人的笑容。
对他们来说是相当好的结局。
遵纪守法的，能够养活全家的、有担当力的成年人。
gu903();清水的冲动、爱恋与极端的仇恨，就像是半路长歪、从隔离网中脱离的树枝，又偏偏从树干处就被外界刮来的强风吹斜了，以至于不得不削去顶部，打石膏似的罩住新芽，才能重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