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最为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有家、有钱、有亲人,也有爱人,对于她来说,当时自然还是有很多烦恼,只是现在回头一看,那就是回不去的圆满。
家没了,钱没了,亲人也没了,时至今日,虞潭秋竟然也变得那样快,与那些美好岁月齐齐地向下堕落,当然,堕落得最快陷的最深的也是她自己。
张曼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人好好说话了,今天在阳台上看到林奇挽着袖子细心地侍弄花草,她忽然就觉得很想和林奇说说话,待到坐到花园里,她才觉得自己这是失态了。
她现在的身份,坐在这里怕是有点不合时宜。
手心里的茶杯忽然变得很烫,热度从掌心一路蔓延到了她的面颊,她咽了下唾沫,慢慢将掌心里的茶杯放下了。
林奇喝了口茶,见她面目忧郁,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小姐,二公子还好吗?
张曼淑的手一抖,眼睫受惊般地颤了一下,二哥他没了。
一旦开了口,下面的话就变得顺畅多了,张曼淑终于有了机会倾诉,她越说越快,将家里短短一个月内发生的变故说得很清楚。
轰炸的时候正巧家里人都在祖宅,张曼淑因为要与同学过圣诞节,说过一夜再去祖宅与他们会合,就留在了租界的家中。
等轰炸完之后,张曼淑一夜沦为孤女,她还来不及悲伤,家里的财产就被四周环绕的豺狼虎豹给抢夺走了,从前那些与她父亲交好的叔叔全都变了副嘴脸,孤儿寡母尚且是两个人,张曼淑比这还不如,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姑娘瞬间就被盘剥了个精光。
也包括她自己。
起初我借住在同学家里可寄人篱下白吃白住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我好歹念过书能找份工作,然而我其实还是想重回校园不过念书也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用处张曼淑侧着脸微微笑了一下,我学的那点知识远不如我的身体能换来好生活。
林奇静静听着,不知该说什么。
安慰的话对于这个从天堂掉到地狱的小姑娘来说实在太冒失了。
习惯了也就好了,张曼淑抬手捋了一下自己蓬松的卷发,终于喝下了第一口红茶,这茶确实很香,我现在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林奇终于想起张曼淑给他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哪里来了,夏其多,夏其多也是这样。
其实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只是很可惜很可惜
林奇心里盘算了一下,掌心攥了茶杯,低声道:张小姐,算算年龄,我足以当你的父亲了,我、我有个冒昧的提议,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我想给你一笔钱你别误会,林奇摆了摆手,脸上红白交错的紧张,我想你可以用这笔钱去读书,或是做点小买卖,你、你有兴趣跟我学裁缝吗?二公子以前挺喜欢,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没有孩子,我的意思是
谢谢,张曼淑对他灿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你的好意,我并不需要,但还是谢谢。
张曼淑对林奇举了举茶杯,她是真心的感谢林奇,不为别的,只为林奇的没有变。
林奇以为她担心钱少,于是补充道:不不,我这么些年也攒了一笔还算丰厚的财产,真的不少,如果你想换个环境,你可以拿着这笔钱出国。
张曼淑垂下脸,嘴角若有若无地笑容,她觉得她已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她大概就要哭了。
我有钱的,张曼淑轻声道,有很多很多钱。
她不缺钱,她只是不想变。
像陷入网中的猎物,她还有余力挣扎,但挣扎与不挣扎的区别又在哪?这个世界上能令她留恋的东西实在不多了,她如今就只是活着,等待自己被那张网完全吞噬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或许就会觉得解脱了。
张曼淑告别了林奇,回到自己的那栋小洋楼,而正巧有辆汽车过来,汽车上下来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戴着一顶绅士帽,对迎面走来的张曼淑搂着重重地亲在她脸颊上。
林奇看不清张曼淑的表情,心里很难过。
虞潭秋回来的时候,天色还不算太晚,夕阳余照,勾勒出花园里一个单薄的暗色身影,满园的春色随便一丛都能压倒这个身影,可在虞潭秋的眼里,就是那一点灰,浓了他整个梦。
虞潭秋想上去抱他,脚步撒着欢没撒动,屁股疼。
一瘸一拐地过去,满腔的柔情变酸了,虞潭秋双手轻轻落在林奇的肩膀上,落下胳膊像个小少女一般勾住了林奇的脖子,在家想我了吗?
林奇被他肉麻得一哆嗦,很煞风景道:今天张小姐来过了。
虞潭秋沉了脸,差点忘了,要撵走那个张曼淑。
张小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林奇摩挲了一下冰凉的茶杯,就像你我一样。
虞潭秋静默了,忽地低头在林奇嘴唇重重一碾,不一样,我们是一对,不孤单。
第141章尊老爱幼17
林奇本就是个满脸愁容的人,虞潭秋见不得他那个样,在他脸颊咬了一口,使得劲还不小,林奇嗬了一声,惊诧似的捂着脸回了头,潭秋!
虞潭秋一脸冷淡,叫什么,这就疼了。
林奇目光挪向虞潭秋的屁股,你呢,还疼吗?
虞潭秋冷哼一声,头一扭,在林奇的肩膀上拿头顶当画笔头子来回地涂抹,疼死我了。
林奇失笑,抬手摸了摸虞潭秋的后脑勺,走,我给你揉揉。
松软的弹簧床上,虞潭秋趴着,衬衣卷到了腰上,露出流线一般的脊柱骨头,他是真的生得好,连骨头都那么归整好看,尾椎上一大块果然是乌青了,林奇看着都觉得疼,手心倒了药油搓热上手,虞潭秋哼了一声,似乎是很痛苦,又似乎是很舒服。
林奇还是在说张曼淑。
她家里人都没了,现在日子过得很艰难
虞潭秋打断道:她住得起洋楼,坐得起汽车,日子过得挺好。
林奇听了他毫无同情心的冷酷话语,生气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脊,没照他受伤的地方拍,虞潭秋皮肉结实细腻,一拍下去就是个脆响,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虞潭秋扭头,脸色青红交加,林奇也是红了脸,讪讪道:又打疼了?
虞潭秋磨了下牙齿,你这是有瘾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奇伸手揉了揉虞潭秋的背脊,微微弯了腰,做了个要趴不趴的姿势,要么,你打回来吧。
虞潭秋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入枕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与林奇在打情骂俏,所以心情很好,又不愿意太喜气洋洋地外露出来,所以就将自己藏起来,只露出个光溜溜的屁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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