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万年老冰块儿突然反应这么大,着实把梅霖吓了一跳。但被神仙盯着,也不敢当众和地引使者交头接耳,满腔纳闷全得憋着。
“还记得那只鹤么?”
贺禄樊点头,“她歇在泉边,不敢啄我手中的鱼,总等我走了才过来。”
母神玉指朝梅霖点了下,“那只鹤就是她。”
“噗——”地引牌花洒值得拥有。
第30章天灯祈福
“梅姐姐我错了,我不敢了,真没想着喷您一脸!”地引拽着梅霖裙摆,妄图阻止梅大姐把他精心布置的铺盖卷扔出来。
“滚!”
“求求了,梅姐姐最好了!”地引使者就差哭鼻子了。
梅霖扯开他,“你他娘让我在贺禄樊面前素颜!你完蛋了!”
母神用灵力化了杯清水,推给贺禄樊。
“需要布结界么?”
贺禄樊摇头,“我的事,不用……”
“也对,他们吵着,听不见。”母神视线重新凝在阿朵魂珠上,冷冷的不近人情。
“殿下,您的伤……”
母神瞅都没瞅,“死不了。”
鲜血淋漓而不知痛,神,大概都如此麻木。而他,也曾与之同类。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上辈子的事,只想安分地过好与梅霖的这辈子。”贺禄樊轻笑,“您会不会觉得我很没骨气,枉作男儿郎……”
“不会。”
贺禄樊还在等下文,对方却无意再谈。他只得转开话题,“我的梦中曾出现过一片火海,殿下知道那是哪里么?”
“知道。”
“……”
他终于相信,在梅霖口中那位嘴皮子堪比地引使者的鬼境老大,平日生活有多艰辛。多说两句会死?贺禄樊正经二十余年,自然不会调节气氛,两位便干坐着喝了三壶水。正当他准备告退时,母神突然开口。
“想聊聊封印的事吗?”
贺禄樊喉结滚动,终了开口,“如果您愿意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诉我,那晚辈自当洗耳恭听。但若殿下有意隐瞒秘辛,那便一句都不要说,万事皆随缘吧。”
依母神的性格,大概会闭口不言。
“好吧。”母神微抿了口茶,“封印镇压的是老父鬼帝喾,此鬼善蛊惑人心,所以加封两道结界。一阴一阳,原柯为恶为阴,你为善为阳。你们曾经一位是鬼将一位是仙君,相同的,都犯了些小错,将功折罪。”
“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活着。还挺简单。”贺禄樊勉强笑笑。
母神叹气,“如果抹去此生一切好运,对人来说无足轻重的话,确实不难。但多数封印,都、都无法承受这种不公,或自弃轻生,或成疯入魔。不过这都是从前了,在帝喾没被我家那个散魂之、之前。”
“所以现在?”
“要死掉,还需要是他杀。”母神一本正经道。
贺禄樊亦听出并无玩笑意味,微微地点了下头。气氛再次陷入沉寂。许久后才回道:“我还剩多少时间?”
“不知道。”母神摇头,钗环玉珠碰撞出与此刻不相符的清脆声响。“按魂书所记,你要是不想掺和进这件事,可以活到九十九。”
“殿下,抱歉。”贺禄樊苦笑,“我现在只想说一句,去他妈的。”
“没、没关系。”母神忙摆手,试图安慰他,“我可以的,把鬼境都杀光就好了。你和梅霖开开心心的就行,从今年开始尽量去南方避避祸事。”
正巧梅霖补好妆,想着贺禄樊半天没吃东西,便从街角买了份素包。见殿下与他气氛尴尬,就插嘴道:“贺郎,外面在开花灯节,我们一起去看吧!”
“殿下?”
“不、不了,你们去玩吧。”母神咬着茶碗,“我吃包子。”
记忆果然不假,神界一半的口粮都是让母神殿下吃完的。凡人身躯离不了五谷,贺禄樊不得已配两鬼出了老宅。宅门尚未合上,庭中爆出齐天灵光。幸有游街花灯掩人耳目,方未引起旁人过多关注。
“灭魂,别看。”梅霖拉住贺禄樊。
“灭魂?”
地引接过话茬,“贺大人有所不知,魂魄可用于补充灵力,鬼的等阶越高越有营养。虽说我也没见过仙君靠魂珠滋补的,但看母神殿下的架势,伤的不轻。奈何有我们小辈碍着,殿下硬撑·了半天了都。”
“是啊,要不是地引说母神殿下手在抖,我也没发觉。”梅霖挽过贺禄樊臂弯,“听说天界也有花灯节,也和人间的一样好看吗?”
贺禄樊点头,又摇头,“记不清了。有灯,但很冷。”
“鬼境没花灯,”地引向旁边一男孩讨了个糖人,咂了口,“不过咱们有河灯,那都是修了几百年的好魂魄,顺着忘川流到帝王将相家。以前还有直接流到天界去的,唉,反正我是没见过。”
街上货郎叫卖:“天灯嘞!和情郎放的孔明天灯哟!”
梅霖的眼睛转瞬就被叫走了,手指不听话地拽紧贺禄樊衣角。
“老板,买一只。”
天灯到手,梅霖反而窘迫起来,“别,好贵呢。你、你退回去。”
“千金难买阿霖笑,你高兴,便值了。”
梅霖别过头,“谁说我的笑难买……贺郎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地引使者自觉借来两只笔,“供长灯得许愿哩,二位新人,请吧!”
贺禄樊取笔,隔着灯看不见他在写什么,不过应是同从前一样遒劲的笔锋。梅霖想到自己狗爬似的字,恨不得把几滩墨缩得更小些。“贺郎,你写的什么啊?”
他抬头,目光难得温软,“阿霖怎么不叫我禄樊了?”
“因为……”梅霖咬嘴,因为母神殿下也叫你禄樊啊,还十分亲昵,老娘吃醋了。这些话自然不合适说,便道:“翩翩少年郎,贺大人担着正合适。”
“不年轻了,算上前世,都成千年老妖怪了。”贺禄樊笑答,“不知我家三百年道行的阿霖,会不会嫌弃为夫老啊?”
梅霖低下头,呆了许久,又摇了摇。
“写好了。”贺禄樊停笔。
“哦。”
贺禄樊用笔尖在梅霖额间点了个小黑点,“更像了,阿霖前世额间也有一撮黑毛。”
回应他的只有梅霖的两声假笑。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贺禄樊奇怪,忽记起梅霖问他所写何愿未答,便哄道:“阿霖生气了?想不想知道我许的何愿?”
“你说吧。”
“愿吾妻梅霖,早日暴富!”
梅霖被他正经模样说的打趣话逗笑,回敬道:“那我祝贺仙君早日回归神界!到时候你随便把天上的新鲜玩意儿顺下来点,就够我几十辈子衣食无忧了。”
天灯缓缓升起,写在上面的愿望模糊不清。贺禄樊牵过梅霖的手,“如果我飞升,必须断前缘,阿霖舍得么?”
“……刚开始肯定不舍得啊,”梅霖依旧注视着孔明灯,“但飞升这事儿就和放天灯是一样的,即便你再舍不得,它都是要往上走的。即便拼尽全力,耗尽火烛,也只能留下一片无用白纸。”她长舒了口气,卸下不舍,“所以啊,还不如让它飞呢,至少,我能记住它最美的样子。”
“更何况,你飞升,我还能找父鬼殿下兑换功德呢!”梅霖顺手拿来地引的糖人,“像贺仙君这样的宝贝疙瘩,至少得值一百万功德。不,两百万!”
在她心里,终究是功德更重要些。也对,一边是凡人白衣,一边是功德圆满的神界仙君。梅霖不傻,她何苦要期待毫无波澜的苦寒生活。
梅霖见贺禄樊眉头又沉了下去,糖人除了粘牙一点都不甜。她舍不得,她宁愿最后所拥仅为一片白纸,可她凭什么挡他的路……贺郎,你终究得去做仙君禄樊,又何苦问我舍不舍得?
第31章
新婚蜜月,贺禄樊期待的平静还算如愿。除了母神尽管十分克制,还是为这个不富裕的家庭带来一笔巨额的伙食消费,以及梅霖和地引日常白天睡觉养肤晚上串鬼大爷门……
“阿霖,起床了。”
梅霖裹着被子翻了个面,哼哼了下。
“饼在桌上,热了吃。”贺禄樊吻吻她的颊侧,带上了门。朝母神点了下头,“殿下。”
母神埋头苦吃,没理他,迈腿就往前走。
“我找小武要到了腰牌,但只有一块儿,您……”贺禄樊大步跟上。眼看就要到城墙下,守卫虽歇着,但腰间长刀也显锋芒。
母神把饼渣拍掉,歪头看看城墙,右脚后撤半步。
“长安城墙十丈,上……不……去……”贺禄樊话还没说完,白衣便已飞临寮台檐顶。城下众人却都似不见她一般,悠哉饮茶闲谈。
唉,可怜凡人之躯还得走寻常路,贺禄樊递上腰牌,“这位兄弟,行个方便,我找赵百夫长。”
守卫挑眉瞥了眼,“寮台上,你去吧。”
说让他上去,但依旧横刀站在木栈当前。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腰带间搓搓。
贺禄樊行了一礼,遭周围哂笑才反应过来,如今他一介布衣,着实攀附风雅了。收了揖,从荷包里取出半数铜板孝敬官爷,这才得了正常脸色。守卫侧身让过,低语了句,“毛小子,别以为小武帮你,这口官粮就咽得舒服。太平年头,可没人能想起看门狗。”
太平?是啊,大唐盛世,贺家战马都已被排作送荔枝的驿马。他也不再是名震长安的武举新秀——贺小将军了。
城门长阶三百,他都不知自己怎么走到百夫长面前的。
“你叫贺禄樊?”百夫长问道,嗓门是军人特有的沙哑。
“是。”贺禄樊答。
赵百夫长一手拍栏,一手撑腰,“你爹刀法不错。”
贺禄樊躬身,“大人谬赞。”
“我记得你当年考中举人了,怎么又跑到我们这群腌臜人里讨活儿干?”赵百夫长摇摇头,“可惜了……但也没办法,西北也没仗打,到哪都是一样。小子,你真想来当守高墙的呆子?”
贺禄樊谦卑回答:“生计所迫。”
“也罢。”百夫长长叹一口气,“我去给你盖荐章,等着。”
赵百夫长走了不过十步,母神从檐上翻下,挥袖间甩出一枚银针,刺在百夫长颈间。赶在贺禄樊失声喊出“殿下!”前,解释道:“不会死。”
“不死也不能——”贺禄樊话未说完,便被母神施咒闭嘴。布下一道结界后,母神才开口,“我只是让他暂时忘记回来而已,凡人都、都如你大惊小怪么,当真破烦。”
徐风召来,刻在石面上的符阵显现。
“永生咒?”
母神摇头,“不全是。永生咒是将八卦中死门改作生门,它是将生死调转。求生的魂魄入阵必死,而混沌魂魄则有一线生机。”
“与封印何干?”
“只有在此阵中死,你身上的封印才会完全被毁。准备好了吗?”
贺禄樊下意识后退一步,“什么……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死了吗?”母神召来澜止,“别想太多,不会很疼的。”
“我没准备好!!!”
第32章
回家路上。
“老板,麻烦称五斤菜。”贺禄樊掂量着为数不多的铜币。明明全院只有他一个必须满足口腹之欲的凡人,但一神二鬼吃得比谁都多。委屈都没处说。
“五斤整!您拿好。”菜铺老板笑脸接过钱,悄没声地把客人多给的一枚铜板收入袖中。顺口称赞了句,“您闺女真乖巧,想必是位美人坯子!”
贺禄樊惊悚回头,正看见母神吃着鲜肉包,跟在他身后。
敢问老板有眼疾否?
母神也往身后看看,问道:“怎么了?”
贺禄樊僵硬笑笑,对老板说:“长得美,未必温婉。往后还得给她琢磨夫婿,哪有养小子省事。”
“您是刚来长安吧?”
“算是吧。”贺禄樊边从母神嘴里拽出生菜叶子,边答。
菜铺老板露出本地人的自傲,“在京都,就算生得顶呱呱的男子汉,最多不过支到外乡做官。女儿家可就不一样了,杨家姐妹有多显赫暂且不说,就连梅家那也当过一时望族啊!生儿不如女,明摆的道理。”
“爹,”母神勉为其难地伸出手,牵住贺禄樊衣角,“我想回家。”
贺禄樊跟老板打完哈哈,生疏地牵起殿下食指。近了老宅,他踌躇停下,“殿下喝杯茶再回吧?”
“行。”
“那您能把我的手放开么?”
母神收手,“抱歉。禄樊有孩子吗?以后想生几个?”
大可不必如此关怀吧?贺禄樊平静的脸上已控制不住地显露尴尬,即使在前世的记忆中,母神殿下也从未关心过哪位仙君的私事。
“还、还没和阿霖商量……”
“唔。”母神点了盏牛乳茶,“我没见过父母,孩子也一直是张良管着。我天生少一魄,很多人的感情,我不是很懂。方才让你去死……对不起。”
若不是念书时的修养还在,贺禄樊都要暴起骂娘了。您也知道啊!等等,问他子孙后辈……该不会待他了却心愿,直接一剑砍了他……春寒一激,贺禄樊不由打了个摆子。
“你想活吗?”母神发问。
贺禄樊五味杂陈地点头。至少现在,无论神鬼人间,都没有他与阿霖的生活重要。前世的仙君之责,也在跃入往生池时还尽。但,如果梅霖知道他的选择,八成会瞧不起吧。
“可这样会魂魄尽碎啊……”母神低头喝茶,“你的手很暖,难怪梅霖会喜欢。”
敢问,譬如此类破坏家庭和谐的话,殿下能不说吗?贺禄樊腹诽。
“殿下,”贺禄樊正色道,“或许在您的印象里,我算是个平平无奇的仙官。但如今,我只是贺禄樊,是梅霖的夫君。此生挂念虽多,但阿霖于我最为重要。请您体谅。”
母神思索片刻,“不算平平无奇,你干什么事儿都做得挺糟糕。梅霖那傻鸟前世害你谪降凡间,今生你们却能重归于好,也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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