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轩怔了许久,这个年纪的小宝,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却被他们箍上了枷锁。
一旁的老越王看着自个儿的孙儿,满脸都是慈笑。
萧辰轩觉得,自己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
也许,这就是小宝的命。
带着与生俱来的使命。
良久,小宝终于抬起了头,「祖父,我能起来喝茶么?」
老越王笑了笑,「当然,小宝累了,咱们就起身活动活动。」
小宝点了点头,不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看起来,一本正经。
「小宝。」萧辰轩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小宝抬头,蹙眉,看着他,许久许久,才‘哇地一声,大哭:「父王,父王回来了!」
萧辰轩的心一下子酸了起来,可他却不敢煽情,他故意板着脸,「你都称王了,还哭?」
小宝一愣,瞬间憋回眼泪。
是呀,他已经是越武王了,身为王上,不能哭!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想娘亲和父王的时候,他都,都偷偷躲进被窝里,小声哭来着。
嗯,偷偷哭,没人看见,不算哭!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老越王沉着脸,厉声道。
萧辰轩默了默,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求父王责罚。」
老越王吓了一跳,炼儿他,他,这是怎么了?炼儿行如此大礼,平生怕是头一回。
「先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说!」老越王心一软,气也消了大半。
萧辰轩挑重点,长话短说。
老越王最后终于听明白了,沅儿又昏迷不醒了?
「愣着做什么,去,把所有太医都叫上!」老越王静了静心思,忙道。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萧辰轩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小宝,「还是让小宝去看看吧。」
老越王一愣,小宝?
转瞬,他亦明了,这母子连心,兴许管用。
夕沅睡得迷糊,她总觉得有人在喊娘亲,软软糯糯,很是好听。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依旧是无声无息。
悄无声息,正如她当初,悄然而来。
那时,在嵩林寺院……
夕沅的梦,又开始了。
梦好长,好长,她就是睁不开眼。
夕沅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又似在亲昵她的额头,好像,又有一丝丝滚烫的泪珠,滴在了她的脸颊。
那气息,如此熟悉,她好想睁开眼睛,安慰他,「我的亲爱的,你,不要哭。」
王宫的角落,两抹修长的身影,颀立。
而这两人,正是一起跟着归来的,了真师傅和上官钥华。
「她若是不醒又不死,拖沓百年,你当如何?」
「那便等她一百年。」
「不悔?」
「不悔!」
了真看着眼前之人,心里怄郁,他在此空寂活了几百年,从未见过如此执着之人。
满眼空花,一片虚无,何必如此?
罢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他一般,看透世俗。
「父王,你怎么又去寺院了?还有,你去寺院,不准带着娘亲去,要是娘亲醒来,看不见我,她会哭的,你,你哄不好的那种!」小宝下了早朝,就直奔灵台寺。
「小施主,这里没有什么父王,贫僧法号赎达。」萧辰轩看了他一眼,缓缓道。
小宝翻了一个白眼,对父王的幼稚感到无语。
对,父王就是幼稚,谁见过带着夫人出家的?
关键是,父王这几年,已经来来回回折腾四次了,大臣们简直都要疯了。
一上朝,各种谏言。
小宝一想,就头疼。
不过,想想一直昏睡不醒的娘亲,小宝又不想阻拦父王了,哎,随他好了。
「上官舅舅,父王要出家,你为何也一直守在这里,你也想要出家么?」小宝问一旁的白衣之人。
白衣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倒是不远处轻悠喝茶的了真大师应了他一声,「越武王年纪还小,大人的世界,你小孩子不懂。」
小宝怔了怔,他都八岁了,怎么就不懂?
况且,他都做了好几年王上,大臣们都不曾反驳他,他有什么不懂?
不过?
算了,还是去看看娘亲吧。
「什么,父王要去大顺,去嵩林寺?」小宝一听影卫的话,直接从桌案后面跳了出来。
影卫低头,小声嘀咕:「已,已经走了。」
小宝嗖地一下,夺门而出。
他自幼习武,耳力亦甚好。
可惜啊,他策马而逐,一路狂奔,也没撵上。
又过了四十年,小宝在位已经年,依旧没能等来娘亲醒来的消息。
他想着,再过一两年,就传位给太子,他便去嵩林寺陪着娘亲。
越武王在年,左等右等,依旧没能等来娘亲醒来的消息。
他实在不想等下去,匆匆传位给太子,便带着几位随从,去了大顺。
等他奔到嵩林寺时,只看到了一心礼佛的父王,却并未看见娘亲。
那身着袈裟的父王淡淡地看着他,手里的经书,却不曾放下。
「娘亲呢?」
拿着经书的那人,身子晃了一下,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越武王愣了许久,直到小沙弥进来送斋饭。
他才发现,他的父王,早已没了气息。
小沙弥领着他,来到一棵银杏树下,朝不远处的坟包指了指,「那里,葬着一位女施主,听老师傅们说,已经有数十年……」
越武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泪水……模糊了双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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