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抬起针,作势要往他身上扎。两人正亲密闹腾,窗外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
东子夜里哭醒,被姑骂了,蹬蹬又跑过来找青豆。夏天夜里风凉,村里人闭户不闭窗。他看屋里点着火,从堂屋爬了进来。
东子轻轻推开门,看到青豆点着蜡烛做针线,以为看到了鬼。
青豆朝他抱歉:“东子,明天给你吃糖好不好?今天我......忘了买了。你先回去睡觉,明天中午我去你姑家找你好不好?”
东子往床上看一瞥,见着个半搭着薄毯的高大男人,没穿衣服,身上白得像鬼。他有些害怕,肩膀一缩:“你......去路口了吗?”
“啊?什么路口?”关于路口,青豆就记得丢掉的杨梅罐头和“老鼠屎”。
东子扭头走了。
青豆没有在意和小孩的拉钩上吊。
她大了,拉钩上吊这事儿对她来说差不多就占60%,比重还随时可以调节。她身边没人会把拉钩上吊当真。但对东子来说,拉钩上吊的重要性是100%。
青豆和顾弈腻腻歪歪,次日一大早去镇上买零食。顾弈还笑话她,对一个小孩这么上心。
青豆说这小孩儿不一样,很聪明呢。她没事儿就喜欢给他讲故事。
顾弈牵着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青豆是真喜欢这个孩子,买了很多吃的。从小到大,顾弈从她手里拿到的吃食加起来,都没这一趟多。
只是这个孩子死活不理青豆。
大概一周,青豆都没哄好东子。
这小孩绝对是青豆这辈子见过最犟的。难怪小小年纪能从汽车上逃跑,还自己摸回了家。人物啊!
顾弈每天看着她追着小孩屁股跑,对她说:“你对我要是有一半狗腿......”
青豆打他:“谁狗腿了!谁狗腿了!”
第二个礼拜,青豆从他姑嘴里听说,那天东子在路口等到天黑。青豆隐隐约约想起自己逗他拉了勾,结合之前村民说他老在路口等他妈,死了一年还老去路口蹲着,心头绞得疼。
她本来都放弃了,就是个投缘的小孩而已,可想到是自己错了,她还是想获得东子的原谅。
顾弈见不得青豆这卑微劲儿。他这回没有坐视不理,跟在后头,和青豆满村头找东子。
七月底,正午四十度高温。找到他的时候,他们都要热虚脱了。那小子一个人在捉蚂蚱。见到青豆,果然还是臭脸一张。
顾弈暴躁,哪忍得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尊重。
他拎起东子后颈领子,提到半空,耐心告罄地对他说:“耍性子要有个度,村里还有别人对你这么好?她过几天就走了,你闹脾气的话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东子小脸憋得通红,薄唇颤抖得像条抖动的蠕虫。
被人拎在空中,无法挣扎,是男子汉的屈辱。
下一秒,空气中弹出“嘶”的一声,单薄的衣料慢慢开了道口子。
可怜孩子,遇到程青豆,不是破裤子就是破衣服。他总共才一条裤子一件衣服。
青豆扮演大英雄,迅速从顾弈手中解救他,把他抱到地上,拉着小手娇声娇气:“对不起,我忘了拉过勾,那天太忙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以后保证说到做到!”
东子没有当即原谅她,板着小脸跟在两人后头回了家。
等太阳落山,他想通了,主动去找青豆。
他走到青豆身后憋了半天,梗着脖子问:“韦小宝做皇帝后,有没有去武林大会啊?”
青豆和顾弈正在系麻绳,给村里孩子做秋千。
听见东子声音,她扶木板的手一抖,兴奋地拉住东子的手,两眼冒光:“去了啊!还当上了武林盟主!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隐姓埋名,用的是‘小桂子’这个名字!”
顾弈握榔头的手一垂:“......”
误人子弟,还得是程青豆。
青豆年底回文化馆,获得一周假。办公桌上堆了十几封信件。两封过稿信,还有一封来自广州某地下出版社的回信。
青豆在项家村某户老乡家上茅坑的时候,顺手一模,看到了鱼娘书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的故事果然遍布中国大农村。
她遍寻全书,找到隐秘如蚂蚁小的投稿地址,寄信过去问询是谁投的稿,她才是原作者!
对面还算有良心,天花乱坠夸了一通青豆的文采,称是匿名投稿,当初他们还问了是否要稿费,那人没有再回信。他们实在缺这类白话稿子,就这么发表了。
信上说愿意补偿她稿费,问一万块可以吗?
青豆以为看错了。又打开信封确认地址。广州人这么有钱吗?
青豆那天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打给洋洋哥哥,问这是不是骗子?
洋洋哥哥说,“要是刊印量特别大,一万块钱都给少了。你想想,广州出版,你在南城农村都能看到,这覆盖量多广。”
青豆不嫌钱少,就怕是假的。既然朱洋洋说给少了,那就有可能是真的了。无商不奸,奸商才有真实感。
为表感谢,青豆根据信上提示,填上自己的邮政储蓄本的号和身份证号,还多事地附上她后来补上的结局。
青豆堆了好多事,她要盯梢青栀练舞,陪素素挑新人服,正式拜访顾弈家,还要写两篇新闻稿,做一期南城文化刊物周年简报。同时,她还在琢磨自己的剧本。
她忙成陀螺,虎子跟她说傅安洲去上海南商银行上班儿了,她也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上海而已,又不是美国。
一月中旬,她带青栀去了趟上海,面见一位资深舞蹈老师,看软开度和身体条件,指导技术技巧,参加考前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