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反过来安慰她,“我们以后去食堂就不会被撞啦,算啦。”
素素指着电视里播放的琼瑶剧,对青豆说,“看见没,那个哭哭啼啼受尽委屈又没屁用的就是你。”
青豆两指扭麻花,朝她挤酒窝:“没屁用就没屁用。难道我要一个个去解释自己的生平,虎子是怎么编故事荼毒我,我又是怎么跟顾弈认识、怎么开始写故事的、怎么结识的编辑老师?”
素素哑口。这种事确实没法说。落在她身上好说,落在清澈的小豆子身上,想想有点心疼。
青豆再次开启安慰:“没事啦,将来我写回忆录,给他们发一本。”
青豆一门心思扑在研究剧本写作上,就像当年醉心交笔友一样认真,颇有劲头。
学业的事,她马虎应付。大二开始没多久,青豆彻底放下自己寒窗苦读全力以赴的包袱,做起一名混子。
她是个早睡的人。
周五胡雪梅跳舞回来,热汗淋漓,青豆早已入梦,别人精彩的大学生日常,又是英语角又是舞会又是诗会又是沙龙又是校报,数也数不完,学来一身好本事。青豆每天醒来就是跑图书馆,看书做笔记,再捏着德菲尔卡片,神神叨叨。
大学生英语四级考试前,校园四处散落各个年级头戴无线耳机听英语听力广播的学生。
青豆也戴,只是她戴着耳机,听着英语,嘴巴里嘀嘀咕咕说的是中文。
混子平时得过且过,期末考试非常惊慌。
光学无聊,临考支眼皮极度痛苦。
幸好摄影社组织的拍摄活动能支撑起一些应用光学的知识,没让她链子掉得太厉害。
考最后一门物理光学,青豆彻底迷失在微积分公式里。这东西临时学习效果并不好,需要理解,她连公式都背的磕磕巴巴。
夏日焦躁,微风蝉鸣在不学无术的耳朵里听来格外刺耳,如有扩音效果。
试卷掀页声此起彼伏,大家好像都很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拿笔绞尽脑汁,在草稿上刷来刷去,画起符咒。
怎么办,她想吃后悔药。
程青豆眉心紧蹙,不停变换坐姿。方椅在身躯下滑棍似的活动着,吱呀吱呀叫唤如年迈老妪的身子骨。
半晌,前座的李民呼吸起伏越发大了。某一瞬间,他猛的坐直身体,趁老师穿至他们前桌,手反伸至背后,推来一块白色橡皮。
橡皮约莫两根手指展平大小。一面写着十道选择题的答案,一面写着五道填空题的答案。密密麻麻,字迹工整。
试卷上有三题是老师划的重点,青豆背了,答案与橡皮答案一致。
几分钟后,他故技重施,趁老师转身,又丢来写有两道大题步骤的一角小纸。
她心跳隆隆,头发丝不敢飘动,好像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在案。
这场监考老师是出了名的包青天。有他监考,同学叫苦不迭,据说在他眼皮底下抄到一道题会去半条命。
不在别的,主要是他爱走动加清嗓。走一步清一下嗓门,就像升堂大拍的惊堂木似的,吓死个人了。
青豆怀疑他脑袋后面的眼睛看见了他们的鬼祟,只是一直清嗓门提醒他们:坦白从宽,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主动来跟我交待事情。
南城大学每年都有因为被抓作弊,而被开除或取消成绩的学生。学风严谨,闻风丧胆。
等同学们陆续交卷,桌椅板凳动弹扰人,青豆才在倒计时里颤抖双手,奋笔疾书,堕进地狱。
青豆前二十年太老实太乖巧,第一次做贼,要了她老命。字母歪七扭八,勉强成型。
写完她不敢交卷,和前座像被钉在了座位。
李民背脊绷如硬弓。青豆猜,他也很紧张。她很想告诉他,不要害怕,我已经把橡皮上的字迹揩掉了,等风拂掉腻子,橡皮上的罪证就消失了。
那就只剩下纸条了。青豆呼吸吐纳,纠结地想,是她吃掉好,还是捏在手心好?
好像谁也不知道,又好像谁都知道了。
下课铃催命拉响,青豆做贼心虚,全身虚汗,大腿僵硬如遇歹那晚,几乎要晕厥收场。
没料,陆续出门的同学中会插进一个进来的救星。
或者说,青豆早瞄见教室外抄兜等候的顾弈,所以整个过程才更加煎熬。
是真的有一双眼盯着她!
“朱叔叔。”顾弈自然地走进教室,熟稔地与监考老师打招呼。
“朱青天”见顾弈,眉开眼笑,揽过他的肩,哥俩好地问他最近怎么样?怎么来这儿了?顾燮之在三教那边监考。
顾弈看向青豆,“我来找人。”
“谁啊?”朱青天这边和蔼说完,那边语气一厉,朝教室剩下六人发话,“交卷了交卷了,几点了?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了,下学期准备20块钱补考。”
顾弈往第六排走,拉过青豆汗湿滑腻的手,替她拿起试卷。青豆指尖着急地抠进他的手心。
他低声:“我来。”
他伸手将试卷交给朱老师,趁交接时分,食指一动,将卷下那角小纸攥进手心。自然无痕。
顾弈礼貌地弯唇:“我们走了,谢谢朱叔叔。”
“哦......”朱青天将青豆上下打量,拍拍顾弈肩膀,笑得颇为暧昧,“好小子。”
走到门口,青豆迅速回头,看向李民。
他也正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