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聆臭着脸和奚绝一起逛城隍庙。
片刻后,他也拿着肉串啃,还仰着头双眸发光,嘟嘟哝哝地对盛焦道“这个,唔好吃!”
盛焦“……”
开心就好。
奚绝满脸得意地朝盛焦瞥了个眼神,故意问晏聆“桂山涧有烤肉吃吗?”
晏聆拿肉串的手一顿,想起自己答应盛焦要去桂山涧,登时陷入两难,又开始皱包子脸了。
盛焦没和奚绝计较,笑着道“没事,过几日再去桂山涧也行,到时桂花开得更盛。”
晏聆忙高兴地点点头。
奚绝双手环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晏聆和盛焦,心想你们可别想去那鬼地方。
自那之后的一段时间,盛焦每回想带晏聆去桂山涧时,奚绝总会神出鬼没地出来搅和,有时候两人都走到桂山涧山脚下了,还会被强行掳走。
就这样掰扯了好几个来回,桂山涧桂花全都败落。
晏聆裹着毛茸茸的小披风,牵着盛焦的手在街上走,闷闷不乐道“真的不能去啦?”
盛焦撑着伞遮住漫天大雪,耐心地说“桂山涧适宜赏桂,丹桂已败今日又落雪,去寻个其他地方玩吧。”
“哦。”晏聆点点头,“那我们明年去吧。”
盛焦说好。
雪落的声音轻缓,在晏聆听来悦耳至极。
两人正在街上溜达着,地面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声,像是有什么巨物从地底游了过去一般,动静细微,很少有人察觉。
但晏聆却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盛焦回头“怎么?”
晏聆小脸煞白,这么冷的天他额头竟然沁出汗水,看起来极其难受。
“有……有东西。”晏聆捂着耳朵,小声呢喃道,“有东西在哭。”
盛焦见他摇摇欲坠,忙一把扶住他走到一旁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下,伸手将轻缓的灵力一点点灌入晏聆经脉中。
但这根本没用。
晏聆虽然带着婉夫人给他的耳扣,但却无法阻挡那好似万鬼恸哭的悲泣声,一阵阵往他耳朵里钻,震得他的相纹经脉都在微微发着抖,几乎要逆流灌入内府。
看到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盛焦当机立断收回灵力,一把将晏聆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飞快朝着晏家赶。
晏聆蜷缩在盛焦怀中,奋力地捂住耳朵,眼泪簌簌往下流,似乎是被那股悲泣声给影响了,呢喃着道“不要消失……”
盛焦“什么?”
行至半途,晏聆突然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眼。
那双全是童稚天真的双眸此时却宛如被夺舍般,化为冰冷的金色,面无表情看着落雪的天幕,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天衍。”
盛焦脚步一顿,被这两个冰冷的字惊得诧异看去。
当对上晏聆的眼眸,他蓦地产生一种抱了一块冰的错觉。
“晏聆?”
晏聆冷然看着盛焦,好一会突然如梦初醒,眸中金色如潮水似的褪去,他恹恹一闭眼,浑身瘫软地往盛焦心口一靠,嘟嘟哝哝地道“……破了。”
盛焦后知后觉感觉到晏聆身体的温度,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什么破了?”
晏聆含糊嘟囔了几个字。
盛焦没听清,正要再去听,就听到长街的人群中猛地传来一阵惊叫。
“……申天赦,破了!”
盛焦霍然抬头。
大雪纷纷中,最南边的乌黑天幕像是腾起一道直冲云霄的狼烟,无数怨鬼幽魂顺着“狼烟”从獬豸宗逃窜而出,疯癫尖啸着四散离开,遍布整个中州城。
那是獬豸宗的方向。
天衍枯竭,申天赦没有庞大的灵力支撑,终于在初雪这日彻底坍塌崩破。
盛焦怔然低头看去,就见晏聆体内躁动的力量已经蛰伏在内府,小脸也恢复红润,不再像方才那样难看得吓人。
晏聆觉醒的相纹「闲听声」被天衍学宫的长老判定为灵级相纹,但却只能听懂一些有的没的声音,堪称鸡肋,中州世家不少人明里暗里嘲讽个不停。
盛焦抱着晏聆的手一紧。
「闲听声」或许不鸡肋,他甚至能听到……
天衍濒死的声音。
晏聆呼呼大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回到晏家。
天已黑了,他迷茫地坐起身,看着外面的烛火,迷茫道“爹?娘?”
很快,晏寒鹊掀开床幔走进来,瞧见晏聆睡得长发都炸了,坐下来随手抚摸了两下,淡淡道“好些了吗?”
晏聆点点头,后知后觉想起睡之前的事,忙问“盛焦哥哥呢?”
“他将你送回后便回去了。”
晏聆点点脑袋,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还是很疲倦。
白日里他好似被夺舍的那一瞬间消耗掉了孱弱体内那微弱的灵力,现在经脉枯竭酸涩,让他浑身不舒服,一心只想睡觉。
晏寒鹊拿着枕头垫在他背后,用一种很随意的语调道“聆儿,你的相纹能听到什么?”
“就、就人的声音。”晏聆靠在枕头上,含糊地道,“好的、坏的,都能听到。”
因为晏聆是罕见的灵级相纹,又是药宗婉夫人的义子,这几个月有不少人前来晏家拜谒。
明明那些老狐狸笑容可掬热情至极,但在晏聆的「闲听声」看来,却是将好感、嫌弃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
晏寒鹊又道“除此之外呢?”
晏聆想了想,道“哦,还有花儿草儿鸟儿的声音,我和阿月养的那只猫也能听到它想说什么呢。”
晏寒鹊沉默了下。
这个他倒是没注意到。
“还有今日。”晏聆想着又皱起眉来,“今天我听到有声音在哭,还有……什么东西轰地塌了,哦!是申天赦,那个坏幻境终于要破了。”
晏寒鹊蹙眉,隐约意识到不对。
本以为「闲听声」就是个鸡肋相纹,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还能听到天衍灵脉和幻境的声音?
晏寒鹊见他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只好将被子拉到晏聆肩上,低声道“睡觉吧。”
晏聆困得要命,闻言忙往
自那之后,晏聆明明成天吃喝玩乐,半个月才修炼一回,竟然在过年时悄无声息筑了基——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助他似的。
可明明晏家连一丝一毫的天衍灵力都寻不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修炼的。
晏聆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他成天不是跟着奚绝就是跟着盛焦出去吃吃吃,只知道自己长胖了不少,小肚子上都能掐出一圈软肉。
因申天赦的损毁,整个中州城的世家聚在一起不知商讨出个什么四五六来,过年后竟然将天衍学宫的入学提前到了春分。
晏家离天衍学宫很近,入学那日晏聆足足睡到了辰时才打着哈欠起床洗漱。
朝夫人已将他的东西收拾到一个储物戒里,用绳子串起来挂在他脖子上,耐心地叮嘱“在学宫不要同人起冲突,也不要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