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逐星不在京中的时日,有劳诸位传递消息,为我们在朝堂上说几句话,陆某谢过了。
吕临三人都是一愣,继而纷纷端起酒碗一碰。
这一碗喝下去,陆观的舌头是彻底大了,嘴角一直弯着,似乎有什么藏不住的高兴事。
本来林舒是话最多的一个,让吕临打了招呼,憋得肚子都快炸了,只有不停筷子地吃菜。
这时,陆观把脖子上的玉向林舒的眼皮底下伸过去。
这个,是我丈母娘送的。
林舒一口酒直接就天女散花地喷了出去。
林舒!吕临简直怒了。
陆观笑呵呵地说:逐星的娘把他托付给我,让人雕了两枚玉,还有一枚他戴着。
姚亮云无比尴尬地出声道:陆大人醉了。
没醉,真的。陆观转而把玉给姚亮云看,这是凤,逐星的也是凤,咱俩的一样,是咱娘给的。我有,逐星也有,旁人都没有,费了不少功夫。
吕临满面抽搐,桌上的菜让林舒全喷了一遍是不能吃了,陆观看样子是醉了,说完那一句就脸杵到桌上,还打起了呼。他头疼地伸出手指戳林舒,咬牙道:你啊你
我怎么知道他酒量这么浅?林舒当即叫起来。
别说了,今晚让他住你这,喝成这样也不好回营地。
姚亮云一语惊醒梦中人,吕临让人去收拾出一间客房,又叫人把陆观抬到榻上去,也不给他洗漱了,免得吃醉酒的人突然耍起醉拳来,他府上的家丁可经不起揍。
离开吕府,林舒坐姚亮云家的马车回去,嘀咕了一路,陆观那个玉佩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是没见过好东西吗?还跟是什么宝贝似的显摆。长得高大健壮,才喝了多少点酒,就烂醉如泥,这个酒量要是在京城里混,早就被人收拾百八十回了。
要不是你惹他,也不能醉成这样。姚亮云一脸沉静地说。
又怪我?
姚亮云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晚风从半扇没有关死的窗户吹进来,榻上陆观眉头皱着,睡得满脸不高兴,手在榻上摸来摸去,最后把枕头扯在怀里抱着,侧身勉强睡得踏实了些。
第二天吕临起来的时候,陆观已经辞去回军营了,昨夜太过尴尬,陆观洗漱完,早饭都没吃就离开了吕府。
接下去四天,他先是一个人去左正英的坟头上了三炷香,继而在秦禹宁的引见下,挨个拜访过南州几家大姓。陆观带兵进城,从主街那么一过,该认识不该认识他的全都认识了,他又不爱说话,脸上还有一块疤,阴沉脸的时候骇得这些世族大家长俱是心里发毛。
才从战场上回来的陆观,一身杀气尚未褪尽,总没个笑脸,让人拿不准他的脾气。
朝中在议增派北线的将领,几天了也没有个定论。
唯一的好消息是,刘雪松小胜一场,阿莫丹绒大军在衢州城外,与守城军队僵持不下,被刘雪松带人夜袭,烧了阿莫丹绒其中一支运粮军的车队。
☆、和光同尘(拾伍)
司马沣在朝上旧事重提,刘雪松是立下过军令状的,如今宴河已失,他提议皇帝改派他人,将刘雪松押回南州受审。
此时,万里云已来不及阻止他。
果然,在朝堂上杵了好几天的陆观出列,将刘雪松入伍以来所立战功条陈缕析,转过身去,逼视向司马沣,冷声问他:刘将军至少保住了四座州城,上百万无辜百姓,现在仍在衢州搏命,陛下若此时派人问罪,又该换谁去?
司马沣脸色铁青,求助地往后侧了侧身,却见万里云把头几乎贴进脖子里,其余南州一系的官员,个个都当没有看见,噤若寒蝉。
我听说前几日司马大人提议让两位小司马大人上阵杀敌?
司马沣梗着脖子: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陆观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转而向李宣奏请,准许司马家的两位年轻人从军。
下了朝,万里云满面急色地冲上来,拽住司马沣,咬牙道:司马家早晚要玩完在你手上。
司马沣两腮僵硬,犹自记恨朝上万里云一言不发,没帮他说半个字,现在才来放马后炮。
坎达英就是一头狼,那是好惹的?你真以为军功是白捡回来的?万里云才过完四十四岁的生辰,这几日让媳妇拔了不少白发,他脑仁心都被这位年幼时便玩在一起的好友给气得生疼,你是不是觉得,时局动荡,任凭谁上了战场都能建功立业?
司马沣没有答言,表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陆观的身手不输给贴身保护天子的麒麟卫,你不打听打听,安定侯,掌管麟台的时候查抄过多少大员,多少人想杀他,明里暗里使绊子的,谁又真能杀得了他?你那两个子侄,每天大清早数着银票上街,斗鸡走狗的。这下好了,陆观把人要过去,他们要在军营里受了折腾,你家里,三房那几个亲戚,不找你撒泼打滚?
司马沣皱起眉头:他、他坐镇中军,不是都说休憩几日,他也要上前线。总不可能就盯着我家的那两个。
他没有手下?没有人会为了讨好他把你们司马家的两个往死里整?
他们俩姓司马!
那是镇北军,他们来认你南州的姓?万里云气急败坏道,继而压低嗓音,往四下里看,拽起懵了的司马沣,相互搀扶着往宫门外走。
那,那怎么办?司马沣腿有些发软。万里云这一句把他吼醒了,皇帝才到南州时,确实一让再让,但那时是没有兵马,现在征南军回来了,陆观那个耀武扬威的派头,那日到司马沣府上时,万里云也在,幸而是万里云在,前脚人走了,司马沣后脚就缩在椅子里爬不起来,接连问万里云,陆观话里话外叫大家安心休养生息是什么意思。
万里云只是摇头,当时他见司马沣受了惊吓,第二天一早小厮来报,还说司马家的老爷受风寒,突发高烧,问他去不去看。
万里云自然是没去看,只把家里几个因为朝廷南迁下来而走门路得了一官半职的后辈都叫到跟前,叫他们不要仗着自己姓万,现在的南州,不是从前的南州天高皇帝远,叮嘱他们谨言慎行,如果有机会,能和京城下来的几个大姓交上朋友最好,不能就安分做事,谁要是在外面给家族抹黑,就从族谱上剔出去。万里云当家以来从未如此雷厉风行过,顿时万家上下都知道了,南州的风要变了。
至于要把女儿许给祁暄的妇人,则是万里云的长姐,也被叫到跟前,姐弟两个长谈一番,回去以后,祁暄的婚事也不了了之。
不到一日工夫,南州城内米行纷纷抑价,三五日间,南州居高不下的粮价就恢复到迁都前的水平。但各家米行仍限量购买,天不亮米行外就排满了人,过午之后,米行的伙计便无事可做。
散朝后,司马沣打发自家马车回去,坐万里云的马车回府。
万里云在车上看他神色委顿,似乎能够听得进去话了,这才苦口婆心跟他讲:只要还在打仗,朝廷就要仰仗我们南州大族,打仗无非是兵和钱,现在缺的不是兵。
司马沣抖着手倒出一杯茶来喝,茶杯跟茶壶碰撞出急促的一阵叮当声。他喝了一口茶下去,定住神,额头上浸出的冷汗浸得他的抬头纹愈发明显。
不就是出钱,但钱不能让我们白出吧?
万里云摇头,道:这个关头,你越是计较,越是会竹篮打水。
gu903();难不成真白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