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蕉月贴身伺候着。
方才回院时守院的跑腿丫鬟桃酥说院子门口有一盏灯歪了,蕉月立马搬着张凳子过去帮忙去了,故而这会子往日里热闹非凡的无恙居难得静悄悄的。
这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时,竟还在宽阔的屋子里传出了淡淡的回音。
听到这抹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后,安阳骤然愣了一下,随即立马飞快将脸别了过去,赶忙用指尖偷偷拭了拭泪。
然而指尖的动作还未停下,一道身躯凛凛的身影便已到了跟前。
顾青山一身玄衣狐裘,宽大的斗篷直接垂落至脚边,随着他的大步跨入,华袍仿佛带来了一阵风,他领口的黑色狐狸毛柔软顺滑,簇起一团,将他整个衣襟环绕,只觉得低调中透着股子淡淡的华贵,相比往日风尘仆仆一身清廉的父母官,这日倒是鲜少明目张胆的透出几分贵公子气息来。
难得人模狗样的!
那是当然了,这身玄色狐裘袍子,可是安阳一早亲自给备下的。
一个站着。
一个坐着。
一个低头。
一个仰头。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
男人剑眉星目,双目漆黑似两道寒星。
女人双眼微红,素面朝天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痕迹未干,明明脂粉未施,明明有些狼狈,可素面朝天的脸上却透着股子故作端庄却偏偏破碎凌乱的美感来。
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
安阳略有些尴尬,哭鼻子被抓包,总该是有些丢人的,好在她将郡主威仪一端,以势欺人这招早已用得炉火纯青了。
见顾青山立在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她不说话,安阳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一边问着,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着面上的仪容。
顾青山挑眉看着安阳道:“方才去了祖母那里,得知你回了无恙居便直接过来了。”
却没想到抓到一只落单的小可怜。
“我是问你怎么回府了,你不是参加宫宴么,这会儿时辰还早。”
安阳撇了下嘴,对顾青山的慢半拍反应做出淡淡嘲讽的神色。
顾青山却勾了勾唇道:“没有堂堂安阳郡主的宫宴,整个宴席都黯然失色了,觉得无趣,便先一步回了。”
顾青山淡淡“调侃”着说着。
虽是调侃的语气,话语却并没有夸大的意味。
满京最受人瞩目的贵女,安阳郡主若排第二便无人排第一了。
往年宫宴时,每每安阳郡主都伴太后左右,受百官拜会,可谓风光无限,乃整个大俞宫宴上最耀眼的一抹色彩,就连不近女色的顾青山,每年在那一日想不注意那抹皎月都难。
然而今年太后过世了,太后那个位置空了,连同那一抹耀眼的颜色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皇后和贵妃二人在那里战火纷飞,唇枪舌战,相当无趣的紧。
往年虽觉得那除夕宴无趣无聊,至少可堪堪忍受至宴会结束,今年不知怎地,索然无味,片刻也坐不住了。
顾青山眼里噙着淡笑,淡淡说着。
果然,安阳一听这话,倒是受用,顿时嘴角微微一翘,道:“可不是,本郡主今年不在,今晚那些贵女们的眼睛怕是都不知该往哪儿瞧了。”
女孩子虽爱慕才俊,其实更多的却还是留意年龄相仿的女孩儿,你穿了什么绫罗绸缎,她戴了哪些珠宝首饰,你盘了哪些优美的发鬓,她用了哪些清幽的香,女孩儿身上处处皆藏着宝儿,费力巴巴的攒了一整年就为了在这一年一度的盛宴巴巴开屏展示了。
一个个可谓是卯足了劲儿。
然而无论哪一年,但凡只要有安阳在,她便是那一颗最璀璨最耀眼的明珠。
“当然咯,那些个才俊们今年也少了不少眼福了。”
安阳想了想,如是补充着,她可是男女通杀了。
她毫不要脸的往自个儿脸上贴着金。
顾青山闻言嘴角微微一抽,被她这副厚脸皮的模样给哂到了,一时,撩开袍子一脚屈膝半蹲了下来,忽而用屈起的食指朝着安阳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道:“郡主既有这般大的魅力,今夜怎地不随为夫赴宴去人前释放魅力,怎地还反倒是偷偷躲到这会儿哭起鼻子来了?嗯?”
顾青山一边缓缓问着,一边将食指一抬,又伸入到安阳的眼下,用指尖轻轻拭了拭。
嘴上如是问着。
目光却往安阳手中那厚厚一沓地契上瞟了一眼,分明一脸了然。
安阳却死不承认道:“我哪里哭鼻子了?你哪知眼睛瞅见了——”
话刚一落,便见顾青山将指尖轻轻一抬,指腹上挂着一颗晶莹的眼泪,是顾青山刚刚从安阳的睫毛上刮下来的。
安阳看到那颗眼泪后,依然眼不红心不跳道:“那是我方才刚洗了一把脸,残留下来的洗脸水。”
“哦?”顾青山狭长的眉眼轻轻一挑,不多时,竟直径将指腹朝着嘴里一送,他薄薄的唇朝着修长的手指上轻轻吸允了一下,随即砸巴了下嘴,将眉头一挑,低低道:“郡主的洗脸水……是咸的。”
顾青山似笑非笑的说着。
说这话时,他的指腹还点在下唇上。
他的唇很薄,指很长。
其实明明不过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举动,不知为何,被他做着,竟莫名有种禁欲的性感,甚至略微……色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