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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数句,帘内的赵冉冉却是听的心惊肉跳。
原来在她假死的这几日里,借着与她出殡的名义,段征竟是将城门都炸塌了,然而这背后却有深意,通过东华门新砌砖石内空荡荡铺散着碎石的夹层,牵扯出江南官场这几十年来盘根错节的勾连。
而后陛下震怒问罪,浙东数族联手抗旨,退守至云沛山苦战。
可事情又远没有这般简单。
为了那封段征‘亲笔’写的密信,陛下究竟还是信了。崔克俭临行前的话没错,如今南边二百里,似已有边境州县征粮调兵。
内乱未平,外衅又起。而此次京中拨与段征的兵力,是并不够应对外敌的…
帘外约莫是四五人在说话,这些军务机密说的简练清晰无一字废话。在他们交谈之处,便有人提出要避过轿子内的赵冉冉,却被段征想也不想得撇过了。
因此垂帘之内的赵冉冉几乎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完全。
越听,她一颗心便愈发光若悬镜。
多少人看不透彻的时局,亦是顷刻间便在她眼前浮现。
可她也越发如坐针毡起来。
朝野时局,这一切,她可并不想知道的这么清楚。
尤其是从段征那儿知道。
她才刚联合崔家模仿他的字迹,写的密信诬陷的可是谋逆投敌的大罪,如今一切落空,对于自己的下场,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而他又毫不在意地叫她听了机密…
下意识地咬在发白的唇间,赵冉冉本就虚弱的一张脸上,早已是血色尽失。
除了死人外,还有什么样的人是绝不会泄密的呢?
她呼吸急促地俯身摸了摸脚踝,在觉察到脚踝酸痛后,一颗心刀绞般得难受。
脑子里如遭雷击般的冒出了史书中的一个词来:
‘人彘’
对比上一回迷晕他后不辞而别,这一回她做的事,按他的性子,或许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颗心哐哐乱跳,正乱想间,外头说话声停了,垂帘一掀,那张俊秀熟悉的脸带着些苍凉浅淡的笑,差点吓得赵冉冉惊叫出声。
“我要快马先去云沛山,叫小蓉陪着你。”
赵冉冉木偶似的点了点头,他便卸了笑容,欲言又止的,薄唇抿作一线。
忽然间,马车略沉,他两步跨上来,倾身探过手去,皱着眉头指腹拨开了她紧咬的下唇。这个动作坚定却轻柔,一触即逝的,他侧头凝眸用幽深若潭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
直到外头传来部将的请示,他才收敛起情绪,想着是情志万千反而一时无言,离去前到底是逼着自己低声道了句:“且安心睡一觉,明早便到营帐。”
言罢,就有厚被褥从帘外被抛进来,借着四周的火把光亮,她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背影,而霍小蓉也并不进来,只是一脸冷肃地同几个将领并骑着。
山道上路不平坦,车轮时而颠簸过一些碎石,引得整个轿箱内一阵剧烈的晃动。
在漫长重复的颠簸里,赵冉冉偎缩着身子拥被席地而坐,混沌骇然的脑袋里,好像才渐渐清明起来。
假意温柔,应只是漫天骤雨狂风前的平静罢了。
她该是……彻底完了。
、
云沛山地处钱塘江以南,往东有数座中小城池,虽说不堪防御,却都是膏脂千里的富饶地。
此山连绵不过百余里,山势耸立,算是浙东门户。
跟随崔氏获罪的那几家望族,几乎占了那些城池九成的田地,此番他们联合私兵,便早早于云沛山布置迎敌。
一连三日,平乱的六万大军始终驻扎在山脚十里外,毫无异动。
赵冉冉就被安置在主帐边上,她等着最后的审问惩罚,可始终也未再见到段征一面。
或许是服了那假死药的缘故,她时常昏沉,一日里总要睡上近十个时辰,有一回夜半惊醒,她捡起床头的拐棍,像是迷了心智一般,咬牙就从营帐的圆窗上翻了出去。
当剑鞘横过前路时,她忍着剧痛站定了身子,面色平静地要求道:“带我去见霍姑娘。”
即便她已经觉出了霍小蓉的敌意,穷途末路之际,也依然想着试一试。
、
被十余条蛇吐着信子逼到山崖旁时,赵冉冉依旧努力维持着脸上温笑,说话声被就气弱,叫崖边深秋的山风裹挟着,散得凌乱。
“信确是我写的,可冰冻尺寒,陛下的揣度难道是一日而起的吗?”
说到这一处,她心有愧疚,视线闪烁着偏开头去。
未料霍小蓉听了面色一怔,很快想通了一件事,本就如寒霜一般的脸上顷刻间显出滔天的怒气来,她用还有些稚嫩的嗓音大喊了句:“你这毒妇!”随手扬了把粉末过去。
引蛇的粉末才一沾身,便有数条蛇缠绕而上,赵冉冉胡乱惊恐地应对着,才将三条挑开,便有滑腻冰冷的触感掀过外袍贴着里衣竟游走了进去。
尖利的蛇牙裂肉而入,她低叫了声,一股子尖锐的疼痛自后腰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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