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赵冉冉心中透彻,她们口中的厚爱,不过是男人对敦伦之欲短暂的沉迷罢了。
不论是她的母亲薛氏还是外祖母俞氏,当年也曾同意中人恩爱不疑,待最初的热切褪去,到头来,也终究修不成正果。
何况,她的情况更要坏上十倍。
她像个物件一般被人关在这处,指望亲密之事做多了,男人便会心软动情,那是天真烂漫的闺阁女儿的臆想。
俯视湖面开阔,灯影憧憧的宫灯倒映如画。
看着看着,她忽然喃喃说了句:“数步之外,地水火风,四大皆散。”
也许,湖面之下,反倒才是安宁的归处。
作者有话说:
引自《桃花扇》
女主不会自尽!
第57章风雨欲来
一阵沁凉湖风拂入,明月隐入薄云,稀稀拉拉的蝉鸣尽数湮灭,赵冉冉被这一阵风吹得心神一凛,连忙撑着窗辕急退两步。
眉头缓缓皱起,直到将那些不甘愤恨在整张脸上尽数展现。
她轻出一口气,放了酒壶回身朝桌边走去。
既然这样眷恋她的身子,那么,她就得利用好这一点才是,这些日子,饭食也的确是用的太少了。
这么想着,她勉强吃了几筷荤素菜肴后,便觉着胃里头鼓胀起来。
看着还半满着的一碗白饭,她还是将筷子伸向了桌上的一叠桂花糕。
桂花糕香糯粉嫩,较一般的糕点要甜腻上许多。
因是独食,碟子里也就码放了三块糕点。觉着颇合胃口后,她一连吃下两块,满颊香甜好似能冲淡些心里的愁苦,趁着微醺,她径自用手拈过那最后一块来,想要掰开芯子,好仔细瞧一瞧里头豆沙馅的颜色。
软糯糕点黏连着被掰作两半后,一张布条子从里头掉了出来。
短暂的怔楞后,她连忙丢下糕点,俯身将那张条子捡了起来。
尾指宽的布条上写满了极细小娟秀的墨字,饶是字被缩小了数倍,她也是心头一惊,一眼就能认出写字人的身份来。
密密麻麻的墨字一路看下来,赵冉冉脸上震惊、喜悦交织着转换,最后她一脸凝重地起身,快步走到灯盏旁,扬手将布条燃作灰烬。
小心收拾好,她捧着灰烬再一次来到窗前。
云褪月明,细碎的灰烬朝窗外扬去。
望着在夜色中悄无声息没入湖面的碎屑,她嘴角忽然便勾出了一个恍然又决然的浅笑来。
大厦将倾,她既然意外被卷了进来,不若就做一回推手也罢。
初秋的天气十分爽朗,赵冉冉由侍女陪着在王府里头赏花闲逛。
自从那夜收到了柳烟的布条,得知薛稷是刻意入府,其中另有内情后,她也就提足了精神陪着段征,仿佛是认命了一般,不仅绝口不提出府之事,温存缱绻皆是不在话下。
如此这般才过得数日功夫,他的态度也全然缓和下来,虽说夜里的折腾是少不得的,只是白日里公务繁忙时,也会带着她出岛陪在身侧了。
到了今日,从书房出来后,段征因着要会客,甚至放任她由侍女陪着,在府里闲逛一圈后再回去。
路过湖边一处假山时,赵冉冉瞧见了布条上说的石砖,就在她苦恼着不知该如何支开侍女时,前头安和郡主拐过小道,赶巧就要碰上了。
他们这一处贴着湖岸,并没有旁的能够退避的路。
侍女知道这位的脾气,头一个反应过来,远远地就迎上前去,挡在赵冉冉身前,笑颜明媚地就朝那处请安道:“奴婢见过王妃!”
眼见的自己该是在一处死角的位置,赵冉冉提起一口气,略蹙了下眉就挨着那方砖跪了下去,她抖开广袖,毫不迟疑地用袖中的一张信纸替换了方砖下的油纸包。
“参见王妃。”做完这一切时,季云阳将将拐过假山,她便收拢袍袖,立刻也学着那侍女的模样行礼问安。
安和郡主今日一身骑装,愈发显得英姿飒爽起来,若是身量再高些,以她那副气派,便说是个女将也没人不信的。
季云阳这两日因着别院男宠之事,已经同凌修诚闹翻了,正是心情不爽,这才带了几个宦者,才刚从外头游猎回来。几个人刚将猎物递去厨房,身上皆还染了几分血腥气。
看着眼前问安的二人,季云阳哼笑着绕过侍女,径自走到赵冉冉身侧踱着步子居高临下地俯视起来。
她是真正千娇万宠着长成的,练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势头,颇有些顺昌逆亡的放纵心性。
季云阳眼角额染着彤云,还带着狩猎而归的薄汗,她负手踱步,似笑非笑地绕着地上人。
上一回竹林初遇时,她并未认出赵冉冉,回去后倒猛的想起了赵尚书家的那对姐妹来。
尤其是赵冉冉,曾因面貌有损而又颇有些惊才绝艳,在京中贵女里,也算是独一份的名气。
而听闻这位赵府嫡小姐早已殒命于乱军之中了,谁又能想得,兜兜转转的,竟会以一介通房的身份,出现在段征这样一个新贵的府第中呢。
儿时在京中,她与赵二小姐赵月仪起过些龃龉,那小妮子竟敢同她来争一支金钗,最后还是这位赵大小姐画了好几幅绢画递去她府上赔罪的呢。
季云阳性子骄纵为人处世也出格,因着赵月仪的关系,厌屋及乌,她原本听得姓赵的一家就烦。
如今自己对镇南王有些假戏真做的意思,而他竟情愿去禁锢这么个丑妇,对自己的示好倒是不待见。
听底下人风传,湖心小楼里几乎是夜夜中宵都要叫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