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儿的手艺自是不用说,家里人都有口福了。端着粥碗喜滋滋地走了。
才送着人出门,还没来的及进灶屋,就听见有人喊:平哥儿,我来送腊八粥了!那声音兴奋得哟,像是在又蹦又跳的走着路说着话般,很显活泼。
是本家堂伯的小儿子。
你可悠着点,别撒了粥。陈玉平逗他,招呼着他进屋。
平哥儿,我阿娘大清早起来煮得粥,很好吃。他把粥碗放灶台上,嘿嘿嘿地笑。
陈玉平自是又夸了句,然后拿出只碗倒了粥,又把碗洗干净,盛满自家熬的腊八粥。
送走一波又来一波,送腊八粥的比摊子上的生意还要见热闹。
有时候人多了,来了好几波,崔元九就喊来二嫂子守摊看孩子,他进灶屋帮衬着。
后来家里碗不够,只好洗了只大海碗,把差不多的粥倒进一个碗里。
我还想着要不要送些碗过来呢。柳桂香笑得眉眼弯弯:都在馋平哥儿的好手艺。
崔元九接了句:今个灶屋这么热闹,明年日子肯定红火。
还是我想的周到,早有准备,一大锅粥就剩个锅底了,这都午时了,应该没人过来,我得张罗午饭。陈玉平看着各种各样的粥碗:今个咱们得喝一天粥,烧两个菜配着。
陈玉春是下午过来的,手里拎着只篮子,里头放了碗粥,一盘腊八粥。
他牵着大壮,张志为抱着安哥儿。
今个是阿父阿爹在镇里?陈玉春没看见阿父阿爹,有点意外:本来想着上午过来,上午家里事多,走不开。
安哥儿见着在竹榻上玩耍的草哥儿和巧妞儿,有点小兴奋,吭哧吭哧的爬了过去,三个小娃儿咯咯咯的笑着闹成一个团。
陈玉平端了茶出来:来了正好,我还想着一会去趟大哥家,晚上一道吃个饭,也没甚好吃的,今个腊八,咱们就喝腊八粥,我再烧几个菜,一家子热闹热闹。
张志为没说话看了眼陈玉春。
家里忙得脚不沾地,还得费心思张罗晚饭,我看呐,随便烧两个菜就成,又不是旁人,全是自家人。
陈玉平听着大哥的话,还以为他不愿意,不料,话一下又拐了个弯,顿时笑了:能费什么心思,家里有什么我就张罗什么。
没多久,陈老汉陈老爹陈原秋三个回来了,老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瞧着时辰差不多,陈玉平进灶屋着手晚饭的琐碎事,陈老爹和柳桂香纷纷起身帮衬着,陈玉春想进灶屋被拦了在外头,让他看好四个孩子就成。
孩子有原冬元九他们在,用不着我看着。
哪里用不着,灶屋有了三个人,你进来就成添乱了。陈老爹说话直,说完,又怕大儿子想太多:要不然,你到菜地里看看,摘些青蔬回来。
行,我去看看。
陈玉春往菜地去,才进菜园子,就见丈夫跟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看着孩子去。
你忘了,咱们今晚上老屋吃饭?张志为翁声翁的说着,帮着一道摘菜。
陈玉春就是记得,才留在陈家吃饭:你要回老屋吃饭,你现在回去还来的及。他回去,张罗晚饭这事又得落他身上。
你不回,我不回。
陈玉春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拎着菜篮子往外走。
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天色有些暗,看不清脚下的路。
陈老汉套了个牛车:我送你们回去。
虽说一个村,也是有点距离,不念大人也得为两孩子想想。
其实看得清路。陈玉春牵紧大儿子,坐到了牛车上。
陈老爹站在屋檐下:眼下冬闲,没甚事儿,带着孩子常回来,一个村的,又不远。他念叨着。
阿爹进屋吧,外头冷。
牛车缓缓地走着,路上静悄悄,家家户户都点着油灯,能看见星星点点的橘黄色光晕,依稀可听见种种说话声,有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也有孩童嘻闹大人斥骂,甭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俱都是热闹场景,弥漫着浓浓的热乎劲儿。
陈玉春抱紧大儿子,忽得有些眼眶泛涩。
当初听了阿父阿爹的话,再等等,不着急成亲,又或者,建新屋时坚持要紧挨着陈家,这日子啊,是不是就更轻松些?
牛车停在张家屋门口。
见大儿子要下牛车,陈老汉闷着声开口:急什么,等着,等志为点了灯油再下车。
我去点油灯。张志为把睡着的安哥儿递给陈玉春。
屋里很快燃起一道昏暗的光亮。
阿父进来坐会?
陈老汉瞧着站在屋檐下说话的张志为,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多走几步路是不是要断腿?搁牛车跟前来,春哥儿带着两孩子还在牛车上坐着没看见?
张志为干巴巴的笑了笑,这下是见机灵了点,还知道伸手牵住大儿子,油灯也往春哥儿跟前照着。
等他们一家四口进了屋,陈老汉才道:我回去了。
腊月初十这天,半夜下起了小雪,寒冷的气温又添了几分冰霜。
陈玉平迷迷糊糊的似醒未醒,耳边是细细碎碎的漱漱声,不像是下雨,他隐约有点感觉,八成是下雪了。
尚还在睡梦中的脑子,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老舍写的:漱漱的小雪居然把地上盖白了。
他想,明天起来时,这个世界会不会银装素裹。
陈老爹觉得天又变冷了,他摸黑从床上爬起来,麻溜儿的穿好衣裳:这天,是不是又冷了?
兴许是下雪了。陈老汉瞅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公鸡将将打鸣,冬日的天气,这时辰离天亮还早的很。
下雪了?陈老爹惊呼着,小跑着往外去,打开屋门的瞬间,一股子寒风夹着细雪扑面迎来,冻得他狠狠的哆嗦了下:还真是下雪了,我得上平哥儿屋里看看,也不知道被子够不够厚实。
屋里看着黑,适合了屋外,还是能稍稍见点天光。
陈老爹沿着墙角,轻手轻脚的推门进了三儿子屋里,来到床边,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还好,父子俩睡得喷香,被子掖得紧紧实实,该是没什么问题,他又轻手轻脚了出了屋。
今个让平哥儿他们留在家里怎么样?陈老爹和老伴商量着:天太冷,咱们俩口子去镇上,左右也支应得住。
陈老汉点点头:老幺得带上。
他年轻,火气旺,用不着担心,我去喊他起床。
哪怕是冬日里,下着雪的天气,差不多的时辰里,陈玉平也还是醒了,近一个多月都是这时辰醒来,算是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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