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偏偏有名官员跳出来,认为《厚黑学》正是人性丑恶的体现,还写了本《薄白学》针锋相对,大意是好的官员,都又清白脸皮又薄。
结果怎么样呢?半年不到后,那名薄而白的官员就被抓了,罪名多到最高法院都不知道该以哪条宣判的地步,色、欲、权,人间最肮脏的事他全都干遍了。
太宰想,如果按照这条理论,将自己英雄名取做正义的男人,是不是也会盯着一张虚假伪善的面具,在人们面前装模作样地演着滑稽戏?
在脑海中翻涌着的推测,他统统没有说出来,留给歌利亚的只有镌刻在脸上的,面具似的微笑。
真一他有事情到东京来,正好路过霍克斯先生的辖区。他说,我们约了夜宵拉面,约定时间是夜间两点,但两点钟,他却没有出现在面店门口。
我以为他忘记了,连续给他发了几条短消息,等了半晚上,但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消息依旧显示未读。
他跟我联系用的是工作号,真一是非常热爱工作的人,他起床时间很早,以往我夜间发消息,五点半左右就会得到回复,因为一直没有人阅读,我觉得有点不对,就翻看了他的朋友圈纪录。
太宰说:然后你发现他发了东京某处的街景,在前一天晚上?他说,啊,看来我猜对了。
景点附近有一条街道,非常隐蔽。歌利亚的表情变得十分糟糕,老旧、昏暗,没有路灯和摄像头,霍克斯先生曾经在那附近抓到过几名敌人,他们将巷子当作据点。被抓之后,据点就废弃了。
我的鼻子很好,嗅到了血腥味,顺着找到箱子,就看见了那幅画面。他眼中燃气熊熊火焰,真一的脖子与身体分开,墙上与地上喷洒着大股大股的鲜血,还有地上的字
太宰治打断说:带我去事发现场看看吧。他笑眯眯说,已经足够了哦,歌利亚先生的讲解。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聊得多呀。]
[超老套的剧情,就算是五十年前的电视剧都不会这么演啦!]
歌利亚被勒令留在事务所中休息。
他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眼眶地下挂着两大坨青黑,身体摇摇欲坠,像是狂风暴雨中屹立在麦田里的稻草人。
霍克斯强硬地说:你得休息。便把歌利亚按在了休息室里。
最后前往事发地的只有太宰和霍克斯两人。
小庄倒是挣扎着要从沙发上爬起来,却被地勤女郎用力按了回去。
你就别逞强啦,小庄。太宰说,在看见那幅场景的话,你得肠子都要被吐出来了,放心放心,有排行三的英雄跟着我,我超级安全的。他说,霍克斯君可是非常值得依赖的英雄哦。
过于快速的霍克斯:
[完全不想被你依赖。]
等回来时我会给你带伴手礼的,红肠怎么样?据说景点附近有家非常美味的红肠店哦,明太子也行,火红火红的颜色比鲜血还要明亮。
呕在他的描述下,小庄不由想起某些画面,他反胃得更加厉害,低头就冲向厕所,吐出一连串需要打马赛克的秽物。
太宰假惺惺地拿出小手绢挥挥说:请千万保重啊,小庄。
霍克斯的英雄事务所建立在闹市区,在个性时代,闹市区代表着最大的人流量,最高的恶性、事件发生率,以及经济层面上的超高租金。
出英雄事务所之后,霍克斯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打招呼声淹没了。
哟,好久不见了霍克斯。
是出差吗?昨天没有看见你。
我看了你昨天的访谈哦,怎么说呢,还是稍微谦逊一点吧,老是那样子说话除了我们之外都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好啦!
今年的票我一定会投给你的。
各种意义上他都是非常受欢迎的英雄,而霍克斯的羽毛,每一根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的思绪被千百根羽分得如同丝线一般细腻,精神力被精准地分到不同的羽毛上:有的羽毛捧起了被绊倒后巧妙滞留在半空中的孩子,有的托起老奶奶身旁沉重的行李
谢谢啦,霍克斯。
非常感谢。
民众的呼声、道谢声像此起彼伏的潮水,太宰治浸润在声涛中,却好像被拴住鸟喙的夜莺,忽然就不说话了。
霍克斯不适应他的安静,打一开始见到太宰治,他就像是戏剧女王一样吧啦啦说个不停,在面对特定人物时过分的表现欲体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他还不清楚在大多数情况下,太宰更倾向于安静地旁观,偶尔发出几声辛辣的嘲讽。
等脱离人群后,他忍不住用手揩揩鼻子:你刚才挺安静的。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啊。太宰露出了神佛一般静谧的笑容,倒是霍克斯君,果然是位非常细腻而且体贴的英雄。
少数情况下,太宰的话都有二重含义,需耐心解读,霍克斯在心底琢磨一会儿,含糊不清说:还好吧。
那么我就私自延伸一下,在走路时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道路中央的猫都能及时救助的霍克斯君,肯定发现不少案件中的疑点了吧。他说,比方说,敌人不是与英雄事务所相关就是与警局相关这一点。
霍克斯笑了,他的笑容很微妙,混杂着傲慢与儿童的跃跃欲试,就太宰看来,他的傲慢反倒是更像种表演,是展现给世人的英雄面具。
他原来走在太宰治的前面,但此时此刻霍克斯放慢了脚步,与他齐头并进:我其实是个懒散的人。他说,做事情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演出效果,我都会选择最方便直接的解决方法,能够自己处理的事情不会多找人帮助。
太宰说:真是厉害的说法。
就我个人角度而言,模仿罪犯事件即便缺少了太宰你,我也能够解决掉,只不过花的时间可能会更多。他说,但在见你之前,我去了一趟雄英,跟橡皮头咨询情况。
听了他说的话以后,我才决定让你参与此次事件。
啊,这样的话,下次见到橡皮头先生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才行。太宰治说,他对相泽消太与霍克斯的对话内容完全不感兴趣,以至于也不想听见。
霍克斯或许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他们俩走着走着远离了闹市区,进入了坟墓般安静的旧城区,方圆几里的活人应该只有他们俩,这里无论是摄像头啊还是电线啊都是废弃的,不用担心有任何人看见他们出入,也不会有人监听二者的对话。
他说:如果站在善的一方,他能大有作为,橡皮头是这么告诉我的。
是吗?太宰治的声音宛若风中摇曳的豆大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熄灭,霍克斯直勾勾地看他的脸,没有丁点儿的掩饰,他等待的就是太宰刹那的表情变化。
于是他看见了,一双比海洋更幽深,比深渊更静谧的,荒芜的眼睛,两颗眼珠中孕育了灰蒙蒙的天空、黑色的海,与充斥暗淡无光沙粒的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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