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2)

此时正值深冬,一路上风雪连绵,段云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向身边的裴殊颔首致意,接着掉转马头来到队伍中央的马车旁翻身下骑,细致地掸去了大氅上的积雪,又反复呵气捂热了冻得发红的双手,这才掀开车帘,躬身钻入。

这辆马车乃舞炎部落特制,车壁上覆盖着厚实的动物毛毡,将寒风朔雪尽数隔离在外;车厢正中燃着炭火,窗边则设计了细小的折缝以便通风换气,既保存了车内的温暖,又不至于教人气闷。

苏巽披着件雪白的狐裘坐在小桌旁,右手持着书卷,左手则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正盘踞在他腿窝间、睡得香甜的缠影兽,肌骨晶莹,眉目柔和。

他额角几缕散落的青丝悬在瓷白的面颊上,段云泱目不转睛地瞧着,只觉得那几缕发丝仿佛搔进了心坎里,扑簌簌地微痒,忍不住轻轻咳了声,唤起那人的注意。

云泱?

苏巽闻声仰起头,放下手中的书卷,唇角勾起一抹温软的笑:外面冷,快些进来坐吧。

他的语气自然而亲昵,仿佛家中闲居一般随性惬意,段云泱不由自主地觉得心底生暖,低下头吻住他的唇,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神仙哥哥,你待我这样好,我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油嘴滑舌。

饶是这几日早已习惯了段云泱腻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苏巽依旧忍不住红了脸,轻啐道:这称呼听着别扭得紧,你还是少唤为妙,当心教裴殊知蘅他们听了去。

怎么,阿巽这是害羞了?段云泱轻车熟路地靠在他身边坐下,端详着眼前人饱满了许多的脸颊,面上神情很是满足,好在你的身体眼下总算是恢复了些,面色看上去也好多了。

前段时日苏巽损耗太过,削瘦得教人害怕,好在近几日养气益血的药物补物齐番上阵,总算将人养得圆润了些。

此刻在他眼中,那人茭白的肌肤渗着剔透的粉,衬着衣领处雪白柔软的狐裘,优美得惊心动魄。

当事人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摩挲着面颊轻叹口气,幽幽道:左右不过这几日便养实了好些,若是真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胖得惹人嫌厌了。

我却觉得圆润些更好看,你万万莫要妄自菲薄。

当然那样手感也更好,段云泱在心底默默地想,这句话他自然不会说给苏巽听。

他握着苏巽手掌,视线在对方身上眷恋流连,看着看着便不免心猿意马起来,登时觉得那人腿弯上的缠影兽有些碍眼:

这小家伙也不知怎的,整天都黏在你身边,分明我才是它的正牌主子,当真是无情无义得很呐。

缠影兽与他心意相通,焉能不知他此言乃指桑骂槐,明面上数落自己不知感恩,实则嫌弃它打扰了二人独处,立刻不满地叫唤了两声,埋头向苏巽怀中拱得更深。

你这小兽

段云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开口,转眼间却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苏巽面前和它一般见识,以免白白失了颜面。苏巽忍不住掩嘴莞尔,抚摸着缠影兽柔软的毛发,轻笑道:

你莫不是愈发活得孩童心性,连小动物的醋也吃?再者说,你毕竟是它的主人,它在幻境中救你一命,却连名字也未曾得到,真是大大的不该了。

那你倒说说看,我该给它起什么名才好?堪称凌厉的眼刀飕飕地从缠影兽背上刮过,段云泱微微黑了脸,没好气地道,长得圆滚滚胖乎乎,平日里不是贪吃便是嗜睡,不如叫做肉球来得合适。

缠影兽立刻对这一称呼表达出强烈的抗议,不论如何它也是雪山圣域的神兽之一,平日里被珞云部落的族民敬仰供奉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被人如此轻慢对待,转头便用肉嘟嘟的爪子拍了段云泱一掌,剔透的紫色眸子里满是滔天愤怒。

得,个头不大脾气倒不小,竟还和我置起气来了。

段云泱正好也有意逗弄这小家伙一番,索性顺着话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常言道人如其名,小动物更不外乎如是,你生得白胖,叫做毛球有什么不妥?难不成你更偏爱加上些个人特色,例如白毛?白毛团子?白毛球?

眼见着缠影兽的抗议声逐渐从不满委屈变成了歇斯底里,苏巽微微汗颜,忍不住出声打个圆场:生得白胖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缠影兽的能力是千变万化,本体看起来人畜无害本是好事一桩。况且你方才提出的建议也并非全不可取,我觉得白毛稍微改变一下就很不错不如唤作白羽,可好?

虽然白羽这称呼也不算多么响亮动听,但和毛团之类的相比,也总算是差强人意。

缠影兽哕哕地叫唤了两声,总算是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不再和段云泱一般见识,吭哧吭哧地攀上小桌,捧起果盘中的蜜瓜狼吞虎咽起来。

它在秘境中消耗了不少灵力,虽说外界的天地灵气远比不上雪山充沛,但通过摄取各类食物进行补充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方式。

见小家伙不再关注二人的动向,段云泱索性挪得离苏巽更近些,猿臂一伸将人搂紧怀中,耳语道:阿巽,眼下我们已走了大半的路程,至迟明日傍晚便能抵达绍阳城。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苏巽温顺地垂下眼睫,头靠在他颈窝处,微暖的气息吹拂在耳畔:嗯,你说。

即使龙阳之好并不为世俗所容,你也是我段云泱打定主意昭告天下、明媒正娶之人,因而我希望在返回京城后,你能和我一道前去面见父帅,陈明此事。不论结果如何,都由我段云泱一力承受,你千万不要有任何负担。

段云泱抿了抿唇,英挺的眉忍不住蹙起。

纵然他与段致远的父子之情早已淡泊,但父母之命始终是难以逾越的天堑,若是温柔可亲的慈母尚且在世,想来这番剖心自证必定会顺利许多,只可惜

感受到身侧之人不自觉的僵硬,苏巽心底酸楚,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毕竟二人彼此都明白,等到诸事尘埃落定,他们大可寻一处偏远僻静之地幽居,远离这尘世纷扰,过神仙般的逍遥快活日子,哪里需要顾忌旁人眼光。

再者说,化生散一日未解,他与段云泱相处的时光便时时刻刻笼罩着未知的阴霾,这也让他更加珍重而知足,自觉地不再希求更多。

可段云泱偏生不愿委屈了他半分,不论是事实还是名分都希望能竭尽全力地为他争取,尤其是来自父辈的温存与关切,更是他从小痛失、绵延至今的执念。

眼角泛着些微的薄红,不知是因为泪意还是情/潮,苏巽抬手抚上段云泱的脸,沿着挺括的侧颊线条缓缓描摹:云泱,只要是你的决定,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支持。

心脏不轻不重地一跳,似是山岳将倾,又如同鸿毛浮水,荡漾开绵延不绝的涟漪。

段云泱情难自抑地贴近他鬓发,苏巽亦低低喘息着,身子仿佛浸在了温热的水里,不由自主地一寸寸发酸发软,脱力般躺倒在软榻之上。

室内温暖,他未着鞋袜,散开的下摆中现出一截小腿莹白如玉,脚腕精致瘦不露骨,连趾尖都泛着细腻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