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天吴面色青红相错,竭尽全力才按捺下拂袖而去的冲动,神情却已经极为难看,仿若暴风雨来临前天际翻卷的沉郁阴霾。
他早已知道黎晟思维方式异于常人,却不知那人业已疯狂到如此地步,全然不考虑所作所为是否违背道义伦常,只消能达成目的,便不管不顾地加以施行。此时不过是玄枢部的武器供给出现困难,他便不惜铤而走险,以炼制药人相代,倘若未来再生出其他变数
兀自沉浸在思绪当中,他因此也未曾留意到黎晟若有所思的眼光,在他面孔上逡巡许久,直到最后一丝笑意消散殆尽,余下的唯有彻骨的冰寒与决绝。
与此同时,枫潞城驿馆内。
苏巽双眸紧闭仰躺在榻上,流泻的青丝铺了满床,元若拙坐在床侧,三指搭在他左手腕间,细致感受着指腹下脉搏的流动,不由深深皱起了眉。
阿巽他怎么样?犬齿狠狠切入唇角,力道之大几乎渗出血来,段云泱却恍若未觉,苍白的脸上写满无措仓惶,失魂落魄地立在一旁。
苏公子的脉象往来艰涩不畅,按之有轻微粗粝感,应属涩脉,元若拙神情间染进些许忧悒,语调显得颇为沉重,缚灵术与焰灵丹对他的身体伤害太大,纵使治愈了外伤也没有多少助益。加之化生散的余毒浸没,气血淤塞不畅,情绪动荡之下,便落得了心悸的毛病。
他抬眸看了看段云泱越发惨淡的脸色,心底微微不忍,斟酌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道:苏公子此次心悸发作十分猛烈,心脉受损极大,短期内切不可大喜大悲,若再次发作,恐有性命之忧。
他忽然噤声,只因蓦地望见一行清泪从段云泱侧颊潸然而下。
在元若拙的记忆中,段云泱少有悲伤情绪外露之时,可短短数日内他已经两度泪流,其中摧心断肠的苦楚,自然无从为外人道。
心头又是怜惜又是酸涩,他忍不住起身轻拍段云泱的肩头,柔声安慰道:少爷,苏公子这般并非药石无救,倘若日后悉心调养,数月内理应无恙
只是数月吗
段云泱长叹一声,忽然发力捂住了双眼,指节微微泛白,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若拙,你先出去吧,让我和阿巽单独呆一会。
嗯,我就在隔间熬药,若苏公子病情有所反复,少爷你直接唤我便是。元若拙咬了咬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方才他已经施针为苏巽平复气血,想来一时半刻也不会生出什么变数,倒不如让段云泱自己冷静片刻的好。
这厢他刚刚推门走出,门扉掩紧的刹那,段云泱却突然闷哼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掩住双眸的手指缓缓放下,一轮血色的红晕已经悄然攀上了瞳孔周围,衬着色泽浅淡的眼眸,显得尤为凄寒。
数月太短了,实在是太短了。
他不肯相信从生死边缘夺回的时光就剩下这一星半点,却也无法忽略那人惊心动魄的削瘦霜白。
手指颤抖着抚上苏巽的面庞,那纤细到锋利的下颌缘几乎要将他掌心的肌肤生生割裂。垂落身边的手掌同样是软绵绵的,炽热的体温也捂不暖指尖的冰冷,他托着苏巽的右手抵在唇边,感受着冰凉突出的骨骼,喉头倏然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
他不愿惊扰旁人,呜咽声显得极其细微,却饱蘸着歇斯底里的绝望,恍若从身体中生出了锐利的刀刃,外表并无异常,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唔
床上的人忽地发出细弱的呻/吟,段云泱猝然抬起头,只见苏巽光洁的额上冷汗遍布,身子蜷作一团颤抖不止,似乎正忍受着强烈的痛苦。他试着伸手探了探那人左侧前胸,毫无意外地触及一手滚烫,只怕是化生散在失去意识之际仍不肯轻易放过,始终在苏巽体内作祟不休。
眼角又冒出隐约的泪意,他取过悬在一旁的棉巾,温柔拭去苏巽面上的冷汗,又抵住他后心,缓缓输送了些内力过去。
他平生最恨,便是眼前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分明是自己最为爱重之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尽折磨形销骨立,而惶惶然无计可施。更何况,对于苏巽伤势的恶化,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若非他思虑不周口无遮拦,那人也不会
叩叩。
正在他思绪纷乱近乎走火入魔的当口,房外却蓦地传来阵阵敲门声,紧接着见里间无人应答,那人于是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段云泱不愿惊扰了苏巽睡眠,慎之又慎地抽回手来,寒星般冷彻的目光随即投向来人,流泻出不加掩饰的愤怒。
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没有眼色,在这尴尬的时刻不请自来?
云泱,来人淡淡启唇,声线娇柔却不软糯,竟是许久未露面的凌珂,不知你此刻是否得空?我有些重要的事想和你谈谈。
段云泱挑眉,忍不住有些诧异,心底随之不可遏止地升起淡淡的烦躁。他不愿离开苏巽身边半步,却也同样不愿扰了他的安宁。思忖半晌,还是强自压抑下心头的怒气,朝着凌珂颔首示意,跟在她身后走出了房间。
二人来到驿馆楼梯侧的回廊处,乳白的月华将人影拉得斜而长,微微摇曳,如同欲语还休的心事。凌珂嗫嚅了半晌,却不开口,段云泱记挂着苏巽的伤势,也不想与她耽误太久的时间,索性开门见山地道:你有何话不妨直说,若是实在难以启齿,也不必在此浪费彼此的时间。
凌珂闻言怵然一惊,不禁怔愣了片刻,酸涩的滋味从心底一直扩散到鼻尖,身子轻颤,眼前登时一片朦胧。
自从上次她失言数落了苏巽的不是,段云泱便再也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即使相对而立也往往不发一言。他们自幼最是亲厚,几时有过这样的生疏隔阂,她也并非没想着解释挽回,奈何他一心扑在寻找苏巽这件事上,对外界的种种变化,可谓是充耳不闻。
那日她望见段云泱抱着苏巽回到客栈,虽然形容憔悴风尘仆仆,脸上的笑容却是长久未见的愉悦,仿佛他怀抱的不是那副病骨支离的身躯,而是一整个人间的烟火温情,那样纯粹而真挚,教人连出声打扰也于心不忍。
她并非胡搅蛮缠之人,若是所希求期冀的感情无望,自然也不会歇斯底里地苦苦哀求。只是煞费苦心披挂而上的坚强自尊,都在那人冷漠的话音间支离破碎。
盈着水汽的眼眸眨了眨,终究没让眼泪扑簌簌落下,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低哑:烛阴的伤病,我或许知道救治之法。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凌珂小姐姐的头,不哭不哭,咱还有更好的,你看那边的裴殊小朋友是不是很不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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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暝瑯
心中芥蒂难消,凌珂不知该如何称呼苏巽才好,思前想后,还是沿用了曾经在玄霄阁熟稔的称谓。
段云泱原本阴沉的脸色却因为她这句话骤然明朗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喜悦如星辰般在眼底点滴亮起:此话当真?
凌珂坚定点头,神情里却生出化不开的失落。
曾经段云泱与她亲厚无间,相处时亲昵的举动再是寻常不过,可眼下他分明惊喜非常,却说什么也不肯与自己靠得近些,依旧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彼此的间隙宽得能赛马。
她突然感到周身发冷,疲惫的感受从骨头缝往外渗,急忙伸手扶住身旁的立柱,才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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