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莫要怪罪小七,这一切都是朕的主意。
斜刺里骤然传来一声轻笑,刹那间段苏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惊骇莫名。苏巽更是觉得周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这个熟悉的称呼一经传来,伴随的便是粘稠的血污、酷烈的痛楚与不堪的□□。
而那一声自称,亦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来者身份。
正是梁国当朝天子,黎晟。
只见在火把明亮的光晕照耀下,一道颀长身影缓缓步入,徐平之则眉眼垂顺地立在一旁。
来人身着锦缎龙纹长袍,头戴垂珠白玉镶金冠,肤光盛雪眉目如画,端的是月华之姿,皎皎出尘。对比之下,更显得他面上阴鸷邪肆的神情格外诡异。
令人惊惧不已的是,他的样貌,竟与苏巽别无二致!
见状,段云泱只觉顶门轰轰作响,顷刻间几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记忆的碎片浮光掠影般闪回,联想起以往听闻的种种,心念电转下,埋藏的真相登时呼之欲出:
当初苏巽之所以能顺利逃脱,怕是卫队将他认作了梁帝本人,所以才不敢妄加阻拦!
一年前刺杀任务的失败,便是你与天吴一早计划好的,而少昊正是你们事先安插的棋子,是也不是?
呵,棋子?黎晟冷笑一声,不知为何,视线不曾瞥向段云泱半分,而是牢牢锁定在苏巽身上,来人,将面具呈上来。
话音方落,他身后便有一位侍从走上前,毕恭毕敬地将一枚琉璃面具递上。这面具式样苏巽段云泱如何不识,正是玄霄阁众所使用的款式。
而黎晟犹嫌不够一般,轻蔑地笑了笑,抬手将面具缓缓覆盖在脸庞上
刹那间,与二人记忆中少昊的身影重合。
冰冷的现实如飞羽箭矢,转瞬间将人心攒射得鲜血淋漓。
我早该料到是你苏巽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变得沙哑,少昊,只是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以梁国皇室的财力人力,若天吴有意,你与玄霄阁达成同盟易如反掌。那么为何要隐藏身份,苦心孤诣地在玄霄阁潜伏那么久?
要知道,少昊加入玄霄阁的时长甚至超过了段云泱,倘若当初那件事未曾发生,此时他的资历已可称得上元老级别。
哈哈哈哈,朕的傻哥哥,你怎生就不明白呢?
黎晟蓦地笑了起来,雪白的面容上泛起异样的潮红,似是被某种极致的喜悦攫住:便是因为你啊,为了你,朕又有何不可为之?
他的笑容愈是发自内心,苏巽便愈是觉得脊背生凉,心底忍不住泛起由衷的厌恶: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的生父乃前相国苏瑜棠,生母则为相国夫人杨羽婕,无论如何与梁国皇室扯不上半点关系。你的兄长想必另有其人,我可决计高攀不起。
遑论其中横亘的屠灭家族之仇,单论黎晟其人的残暴行径与梁国皇室的荒淫无道,便足够教他生出不可遏制的嫌恶。
哥哥这是要叙旧么,可此处不是个好地方呢。
黎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面上笑意不断扩大,眸中的视线却冰冷至极,牢牢锁住了他身边的段云泱:
正好这个人我恼恨得很,哥哥不若先将他杀了,再与朕好好谈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段云泱:你丫逗我呢?苏苏连伤我一根汗毛都舍不得,还杀我?做梦吧你!
第38章残夜
你分明知道,唯独此事,绝无可能。
苏巽定定逼视着黎晟,目光如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味。
即便退后一步考量,他与黎晟二人之间确实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但此事只应也只能存在与终结于他二人之间,不应涉及旁人半分。
更何况是段云泱。
黎晟的面色也慢慢冷了下去,双眉间的褶痕逐渐加深,铭刻成冷漠决绝的纹路:
朕可不是在开玩笑哥哥,你要知道,眼下皇宫卫队将你们层层包围,你们二人便是插翅也难飞。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你最好还是莫要拂了朕的意为妙。
若不试试,怎会知道结果?我奉劝陛下也别将话说得太满。
段云泱上前一步挡在苏巽身前,不避不让地迎着黎晟阴骘的眼光,嘴角缓缓泛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当局者迷,苏巽或许不明白黎晟这份的剔骨恨意来源于何处,他却隐约明白了背后的原因。
怅恨难解,迂迂回回,究其根源,不过是情之一字。
将苏巽微凉的手掌握得更紧些,他毫不意外地察觉黎晟的面色变得更加黑沉,额角甚至青筋暴起,大有抑制不住怒气的意味。
他心中自然明白,激怒此人会有什么后果,然而此时他与苏巽身陷囹圄,除了兵行险招试图让黎晟盛怒之下发作,再趁场面混乱伺机逃脱,一时似乎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沉凝压抑的氛围弥漫在众人之间,出人意料地,黎晟紧攥的双拳蓦然松开,削薄的唇角微微一勾,先前沉凝的神情荡然无存,竟尔笑吟吟地道:
哥哥,我们犯不着为外人置气虽然当初你骗过了朕逃出生天,但朕几经探查,从来没有追丢过你的踪迹。尽管无法确定你所在的具体位置,加以排查却是不难。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慕鸾姑娘?
苏巽呼吸一滞,那染血的残躯刹那间闪过眼前,话音不由得微微颤抖:只因她未能顺遂了你的心愿,你便取了她性命?
难怪当初慕鸾濒死之际望见那与黎晟分毫无差的颜容,会如此仓皇,如此绝望。
无用之人,留下何益?黎晟眉梢轻挑,笑容甚是不以为意,正如哥哥栖身长久的无谢楼,当朕心中容不下,也随时可除之后快!
话音方落,他便扬起左手,做出斩杀的姿势。
少顷,一阵沉闷的隆响从远方隐约传来,紧接着炽烈的火光在东南侧天际熊熊亮起,熠熠地将整个天幕映得通红。
火势在宫墙中都能观览无余,又来自于朗京东南方
段苏二人视线相错,内心皆不由得泛起浓浓后怕与骇然。
这疯子,竟一举焚毁了无谢楼!
倘若不是二人早已察觉到不对,将无谢楼人员物资及时转移,眼下的损失只怕不可估量。
黎晟兴味索然地望了望远方情状,仿佛只是随手拈灭了蝼蚁一般浑不在意。见眼前二人被此情此景惊得愣在当下,立时示意身边军队发动了攻势。
见状,段云泱冷哼一声,手中锁链舞得暴风也似,将卫兵手中的兵器尽数缴落;苏巽则在他的防护之下,驱使着手钏向着西角门一侧猛攻,力图将包围圈拉长。
二人这般一攻一守,配合默契,小半刻钟便前行了百米有余,眼见着西角门已近在咫尺,而以黎晟的刚愎自用,竟未提前将宫门封闭!
见事态尚有回旋的余地,段苏二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将逼近到身前的的卫兵击退,运气于脚底纵身跃起,凭借着轻功向宫墙掠去。
在苏巽用傀儡手环冲击地面后,段云泱搂住他腰身,手中锁链奋力下击,将二人的身体推得更高。
gu903();数次叠加的弹跳力可谓效用非凡,眼见二人距离角门垂落的房檐已不过数尺,黎晟的神色却丝毫不显慌乱,只见他身后数人骤然半跪在地面上,每人手中紧握一柄精钢小弩,在夜色中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