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般的沉默间,他蓦地后退半步,左掌在身后墙壁上猛力一击,右手顺势前挥,几星微不可察的暗红光点便朝着风伯疾刺而去!
随着这几粒红光映入英招风伯眼帘,二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忙不迭将内息凝聚于双掌,全神贯注地抵御即将到来的攻势。
这几粒红点虽不起眼,他与英招却深知其中利害。
此物唤作太一血,乃天吴师门所专精的独门暗器手法。施放者以深厚内力灌注于指尖血液当中,使血液化为微粒穿越肌肤而出,再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滴。这样形成的血滴,每一枚都蕴含着爆炸性的能量,对施放者的消耗亦是极大,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运用。
这一刻飞速接近的十余粒太一血若不能及时化解,以天吴澎湃的内息为基础,便是将地面轰炸得千疮百孔,也不足为奇。
而天吴眼下正是攻敌所必救,众人的注意力一经被太一血所吸引,他便立刻启动身后机括,只听上方穹顶铮铮作响,电光火石之间,百余根拳头粗细的精铁柱猝不及防从天而降,将众人笼罩其中。
部分阁员来不及闪避,生生被坚硬无匹的铁柱贯穿肢体,一时痛呼惨叫响作一片。而裴殊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在铁柱降临前搂住凌珂腰肢,发力向前翻滚,这才险之又险地避开精铁的突刺。
该死天吴究竟想做什么!
凌珂愤怒的呐喊淹没在人群的喧嚣中,她也丝毫不作耽误,反手取出腰侧提前备好的通信械鸟,正欲将此事手书通报给段云泱等人,却不料械鸟脆弱的琉金外壳早已在滚动时被压得龟裂,更不知是否还能顺利飞出。
别着急,先让我看看。
裴殊从她手中接过械鸟,取出袖中工具修补起躯壳上的裂缝。
凌珂趁乱迅速将阁中变故写在特制纸卷之上,用琉金小针撬开鸟足放入密封,同时裴殊也对械鸟的破损处进行了简易处理,眼下它虽无法恢复如初,勉强飞行已然无碍。
亏得我身上还有之前制械时剩下的琉金线,大致将械鸟双翼处的空洞掩盖住,它借助气流飞翔理应不成问题,只是速度会有些滞缓。
裴殊注视着凌珂手中动作,语调波澜不惊,仿佛并未对眼前的情景感到多少惊悸:眼下牢笼已成,出口又被天吴等人堵住,械鸟无法直接从通道飞出。好在殿后墙壁上有一处废置的通风口,你且随我来。
凌珂若有所思望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二人便躬下身来隐没在混乱的人群中,向着后方墙壁快速遁去。
人群前方,风伯英招等人根本无暇顾及议事殿内落下的机关,好不容易用内力裹挟着太一血安然落地,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发觉自己早已身陷囹圄,登时群情激愤:
天吴,你这是做甚?当真要在玄霄阁一手遮天?
诸位何必心焦气躁,不妨听我一言。玄霄阁建阁百余年,除暴安良之壮举虽不在少数,放之于乱世却无异于杯水车薪。天吴轻嗤一声,神情间大有不屑之色,试问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任务,对于天下安泰有何助益?况且我们始终不得政权首肯,只得在法外之地苟且偷生,这般东躲西藏的日子,你们莫非还未受够?
风伯惊闻如此强词夺理之言,不由怒火攻心,咬牙驳斥道:所以,这便是你联合梁国皇室,插手政权的缘由吗?如此依靠强权壮大自身,又与我们所敌视的地方豪强何异?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困住大家,也是见形势动荡才出此下策,本意还是与大家共商玄霄阁未来的发展大计。
天吴对风伯的质问不以为意,转而面向阁众,朗声说道:若要解决问题,须得从其根源出发。既然单单依靠玄霄阁的力量无法平定天下乱世,为何我们不将那些腐朽政权倾覆并取而代之,建立天道教义统治的国度,以信条劝谏百姓遵纪守法,全心向善?
不待众人作答,他继续动情道:诸位皆是玄霄阁的肱骨之臣,便是在形势极其艰难之时也未曾退却半分,这份恩情天吴铭记在心,不敢忘怀。此牢笼只为暂时稳定住局势,众位若愿意支持此济世安民之愿,我便立刻开门相迎,阁内待遇职分一律照旧,不会有半分怨尤偏颇。
这分明便是分清阵营的最后通牒,众人虽深恨天吴掌权势机关出其不意,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却也知晓此刻如果逆其意而行,只怕日后在玄霄阁绝无出头之日。
尽管天吴违逆阁规、私通朝堂事实确凿,但此刻牢笼已成,天吴的党羽也很快从殿外赶来,将众人团团围困。
心中信念与自身性命相比较,很少有人能坚持立场。故而不出片刻,笼中大部分阁众便向天吴表达了归顺之意,得以升起部分铁柱,逃出生天。
唯有风伯英招等二十余人仍苦守不从,退后摆出阵型守住墙壁一隅,大有坚守到底之势。
心知目前针锋相对,众人正值情绪激动之时,天吴胜券在握,也并未如何忿懑难平,只是从容不迫的笑了笑,悠悠叹道:
多年来大家同甘共苦,情如手足,左右都是为了玄霄阁着想,又何必为此事争个你死我活?我且留出七日光景,供你们仔细思量,倘若时间届至后依旧执迷不悟,便休怪我不顾情面了。
成王败寇,我们没什么可谈的,英招面色涨得通红,深深呼吸才勉力平复下愤懑不堪的情绪,恶狠狠夺道,我们绝不会支持借助皇权势力,玄霄阁也容不得你这般胡作非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便是困住我们十日百日,结局同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天吴这是要搞事情啊,作为一个反派说话还挺有道理的(思索)
第33章危巢
正在英招言语间,后方墙壁似有灰褐色残影一闪而过,旋即没入墙壁缝隙中消失不见。
天吴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英招身上,于此丝毫未曾觉察,面对这番慷慨陈词,同样报以不以为意的哂笑,连回应也懒得做出,便率领着众人施施然走出议事殿,在身后落下了石门。
眼下该如何是好?陆吾环视铁笼一周,并未发觉机括松懈之处,不免心中焦急,离珠,这议事殿机关是你率领玄枢部设计,不知可有让我们逃出生天的办法?
裴殊苦笑着摇了摇头,垂眸长叹道:若是有法可依,我怎会不加以言明,只是这殿中机关的开启需与外力相配合,除非在外有同僚相助才可能将铁柱升起倘若天吴封闭了我们对外联络的通路,这牢笼便是无解之局。
凌珂在一旁注视着他神情,良久沉默不语,继而走近几步俯向他耳侧,轻声道:
这一切你一早便预料到了,是也不是?
裴殊迎着凌珂的目光,神情微微苦涩,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吗?
我早先便同你说过玄霄阁内部的阵营分化,更警告过你不要为虎作伥,凌珂的声音有些颤抖,可你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在天吴启动机关之前也不出声示警,现在连累大家落得这样的境地,还要我怎么相信?
他们交流时逼音成线,因此并无旁人发觉。裴殊的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握住凌珂肩头:
我原本便与你和小侯爷不同,你们活在这世上随心所欲无人指摘,可我所钟爱的却被人所不齿。唯有加入了玄霄阁,我才真正得到认同,所研制的成果都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这份快乐,你又如何能想象得到?!
不论如何,天吴他们对我都有知遇之恩,所以当初,我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愿与他们公然反目。可如今他们这样猖狂,我又怎能预料得到?难道在你看来,我裴殊会是那种为了自身贪欢,而置同侪于不顾的卑鄙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