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黑衣人转身,手已经摸上门把的时候,背后又传来靳宁海的一句叮嘱。
记着,四公子那边,若是还有转圜余地
他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又叹了口气。算了,一起处理掉吧!
是!
门啪嗒带上了。
**
颜广德现在很惨!
脸上抹着层厚厚的药油,眼角肿成一条缝,胳膊上还缠着纱布,胸腹间大片淤青。
但是他眼下没空管。只松松披着件衬衫,嘴里叼着烟,手下飞速地整理资料,然后统统放入土黄色牛皮纸袋内。
都收拾好了?
我这边ok了。
靳言刺啦一声,拉合皮箱的拉链,然后迈开长腿朝颜广德走来。头发湿漉漉的,刚冲洗过的沐浴.乳.香味随着行走间飘过来。
颜,当真要走?
颜广德抬头看了眼靳言。我不知道你的身世秘密,又是谁负责的这件事,但如果这世上还有蛛丝马迹可寻,线索必定在你母亲当年生活过的北欧!
那也不用这么急着走!
靳家,太可怕!颜广德皱眉。淡蓝色烟雾后二十一岁年轻的脸朦胧而又漠然。有些事,我以后再讲给你听。但是被这样的对手盯上,便如同附骨之蛆,你我如今手头一无所有,还是尽早避开的好。
讲真的,靳言凑到他面前,隔着似有若无的烟雾与他对望,也皱起两道秾金色长眉。我总觉得这一切像场梦。漫长,不舒服的梦。
靳言刀削斧裁般的五官,似幻还真。
颜广德再次深深凝望靳言,毫不避讳地展露出原本的银灰瞳色。他两指夹着烟,歪头在靳言耳后轻啄了一口。宝贝儿,这回听我的,我们现在就走吧!买今晚最后一趟航班去A国。
两人凑到一处,呼吸交缠。烟草味与沐浴乳.香味混合在一处,连同这个出租屋里刚安置好的柴米油盐,在多年后时常出现在靳言的幻觉中。
总像是隔了一层积灰的毛玻璃,声色隐约,人声淹没于风尘后,窥不见当时当地的真心。
**
当时当地。
在一吻过后。
你这张脸,靳言扭头端详了一下颜广德,忽然笑道,早知道不该打你的脸!
没事儿,颜广德摘下嘴边的烟蒂,按灭在纸杯内。海关总归能认得出。
靳言点点头。
两人拉开门,刚下了五六级楼梯,颜广德突然转身将靳言往回推,然后将牛皮纸袋塞入靳言怀里。宝贝儿,你先回去!
怎么了?
快!
颜广德来不及解释,索性半抱着将靳言推回楼上,仓促打开门,然后把靳言连人带行李全部关进门。反手将门从外头锁死。
他刚转过身,背抵在门板上,就已经听到下面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但是对于有创伤后应急障碍并常年为此困扰的颜博士而言,这些声响足以引出体内杀气。
杀气腾腾。
他垂下眼皮,唇角冰冷地上勾。转头从楼道死角处抄起一把铁锹,人躲在暗处。
不一会儿从下头果然上来了七八个黑衣人,都低低地压下鸭舌帽,领头那人穿着件黑色连帽兜衫,低着头,眉目看不清。
第一个黑衣人头刚露出来,颜广德猛然抄起铁锹将那人掀翻下去,骨碌碌,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三个人。血流出来,楼梯扶手滴答滴答往下滴血。楼下有住户传来尖叫声。
剩下的黑衣人闪身避开,抬头望过来。颜广德一招得手,趁势而上,与黑衣人扭打在一起。他武功明显高过这些人,但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是为了迷惑对方视线,在缠斗了约十来分钟后,他刻意身影踉跄了一下,随后扔下铁锹,转头蹬蹬蹬往楼上逃跑。
头儿,那姓颜的小子跑了!
追!
几个黑衣人跟在他身后,身或多或少都负了伤。
颜广德迈开大长腿一路往上冲。
三楼。
四楼。
五楼。
一路冲到七楼楼顶。
颜广德冲至七楼楼顶,打开天台的铁门,然后回身将铁门重新关上,挂上锁。
他人跑上天台,喘口气,朝四面打量一圈。天台上搭着晾衣绳,因为天气好,乱七八糟的晒了许多床单衣服。逃是无处可逃了。跳下去,怕会当场摔死。
颜广德略一沉吟,在栏杆边探头往下看了看。幸好,老式的房子消防通道做的也比较多,拐角隐蔽处还有一小截通往二楼的铁梯子。只是需要个搭手的家伙,从天台爬到梯子那里。
他潦草地拽下一条床单,拧成绳索,在栏杆上打了个结锁死。然后小心翼翼地跨出栏杆,手攀着绳子,身体在半空灵活地一荡,脚尖踩到铁梯,便放开绳子,沿着梯子往下爬。
刚下得一半,那些黑衣人已经到了。咔哒绞开铁锁的声音,一群人密集而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声声入耳。
颜广德偷空朝上看了一眼,可能是露出额顶黑发,那群黑衣人中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脚步声匆匆奔过来。
他沿着铁梯往下爬的更快。到了尽头处,双手一松,两条一米四的大长腿迈入二楼阳台,然后从二楼那户人家的阳台翻出,直接跳到街面。
这一跳,他几乎使出了毕生所学,全身放松至婴儿状态。双脚一落地,就往前跑。
风速撤销了大半的冲击力。他往前冲出去十几米远,才扭头看了眼。遥遥地,看见那帮黑衣人在七楼天台栏杆探出上半身。
颜广德冷漠地笑了笑。
他冲到街面上,直接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人坐上车后,掏出电话,一连串未接来电,都是靳言的号码。
颜广德等气息喘均匀了,才回拨过去,给留在家里的靳言交代道:宝贝儿,是我!你听我说完,不要打断!再过20分钟,如果门外没有什么动静,你便提着箱子出来。直接打车去云深机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头的靳言也慌张起来。声音急促,颜广德几乎能想象到那双深蓝色眼睛的瞳色起了变化,眼角充血。
有人追踪,颜广德在出租车上,不方便说,便含糊其词道,靳宁海派了人来。应该是想了帐。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他总不至于杀我。
良久,靳言淡淡地道。语带讽刺。
凡事先做最坏打算!如果有什么意外,你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你现在怎么样,还安全吗?
安全。
宝贝儿,记住我刚才的话!
颜广德正要啪一声收线,目光从出租车窗外望去,街上人潮汹涌。1999年的冀北城,堵车还没有那么凶,但是坏处就在于,秩序也没有后世那么整肃。
他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我找人接你。你认得他的。
颜广德挂断电话,让司机开着车在城里胡乱兜着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