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颜爻卿为什么要建那么多作坊，把这些不应该传出来的本事全部都告诉他们，甚至告诉他们很多熬菌菇酱的心得，确保他们能很快学会，这是半点看家功夫都不准备保留的。

哥，你说这是为什么？流森问。

流林摇头，不知。听说菌菇酱作坊是县老爷牵头，县里的老爷们出的钱，或许是跟他们有关系吧。

县里的老爷们又不知道菌菇酱如何熬，他们也不过是出了钱而已。流森就道，咱们现在的本事是在上坡村学的啊，咱们的师傅在上坡村。咱们是老五叫来学本事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只是给了银钱，可咱们学了本事以后是要去送钱的

所以流森不觉得自己欠了那些老爷们什么，而这些上坡村无私的教他本事的师傅们，流森倒是觉得自己欠了他们恩情。

银钱关系和恩情关系是不一样的。

一锅菌菇酱从准备食材到熬制成功，最后装入竹筒封存其实也用不了几天功夫。

当初只有颜爻卿和黄四郎两个人折腾的时候不也熬了一大锅，那第一锅菌菇酱除了拿去给阴秀才、吴举人的，再除了专门留着自家吃的，剩下的也还装了好几罐子，都让颜爻卿拿去送人拉客了。

现在作坊里的人分工合作，一道工序就有好几个人同时忙活，速度是很快的。

流森因为年纪不大，长得又十分瘦弱，颜爻卿便做主给他安排了最轻松的活计：挑豆子。

粮仓就在旁边，流森只需要拿着簸箕去舀一簸箕豆子，端着回来坐在板凳上，把簸箕放在腿上，这就可以挑豆子了。

个头太小不饱满的，还有这种硬的跟石头似的，以及里面混进去的其他粮食，还有一些不完整只有半个的，这些、这些还有这种，全都得挑出来。颜爻卿刚好闲着，就也搬了个小板凳过来挑豆子。

挑出来的这些豆子咋办呢？流森很熟练地挑着豆子，一边问颜爻卿。

蹲在旁边伺候的咬狗就偷偷瞪流森，觉得他有些没规矩。

咬狗，你也去拿个板凳自己坐。颜爻卿打发咬狗去拿板凳，又对流森说，挑出来的这些豆子回头都磨成粉末屯起来，等将来作坊里有了驴、骡子或者马，这就是它们的口粮了。

那吃的可真好。流森就说，这些挑出来的豆子都是粮食，人也能吃的。

他们家就连这样的粮食都没有呢。

流森微微仰着脸看颜爻卿，就觉得这个颜家老五看上去跟寻常人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就说脸盘子比别的小哥儿好看一些，可除了这些颜爻卿看上去也没有别的不一样的。

而且颜爻卿也不识字，跟很多人都一样，可他是怎么想出折腾这么一个菌菇酱作坊，且还折腾成功了的呢？

流森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问的。

你想知道为什么？颜爻卿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

恩。流森赶忙点头。

那我就告诉你。颜爻卿冲着流森招手，叫他凑过来一点，耳语道，我跟你说你也不一定明白，你且听着就是。流森啊，你看我跟黄四郎很快折腾起这样的菌菇酱生意，每天都赚很多钱，而且作坊里的人都跟我一条心，这样看上去是很好，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啊？流森糊涂了。

作坊能赚钱，而且能赚很多钱，手头有了银子就可以置办田地，等将来田地多了就可以佃出去，摇身一变成为地主，说不定还能直接搬去镇上、县上，甚至是府城过日子，彻彻底底的摆脱农户身份，甚至是摆脱上坡村，这不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吗？

怎么颜爻卿偏偏说这样不好。

流森，如果我现在给你五百两银子，你会做什么？颜爻卿忽然问。

买很多粮食。流森脱口而出道，说完又赶忙摇头，不能买很多粮食，得把银子藏起来，还不能叫人知道，不然肯定会有人来借银子，也有可能会招来不好的人抢银子

这菌菇酱作坊可不仅仅值五百两银子。颜爻卿就道，肯定会招惹来许多我惹不起的人，到时候你说我是把作坊拱手相让还是守着作坊不放，闹得头破血流？

身为寻常百姓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又能拿什么跟那些惹不起的人斗呢？

虽然小富即安颜爻卿看了眼黄四郎那边，喃喃道，可真要小富即安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这不是一不小心就成了出头的椽子。

流森隐约有些明白了。

寻常百姓过苦日子可以，因为其他人过的也是苦日子，而那些惹不起的人是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可一旦过苦日子的百姓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有能耐的人，那其他同样过苦日子的人会怎么想，那些惹不起的人又会怎么想？

就好比他忽然有了五百两银子，那么他在流水村相熟的那些汉子还能像往常那样对待他吗？

或者跟他关系极好的汉子忽然有了五百两银子，那他还能像以前那样跟变得有钱了的汉子关系好吗？

答案根本不用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

我就想，与其招惹来惹不起的人，倒是不如我自个儿想想法子。与其作坊叫惹不起的人掳了去，我更愿意给同为穷苦人的百姓谋一个赚钱的机会。颜爻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让咬狗代替自己挑豆子。

流森，以后流水村的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颜爻卿没管流森是什么反应，他跑去找黄四郎说话。

黄四郎趴在炕桌上记账，旁边还放着许多刚刚写完的单子，忙得头也不抬。

黄四郎。颜爻卿凑过来看，你说百姓的力量大不大？

大。黄四郎道。

他是眼睁睁看着流水村的菌菇酱作坊拔地而起，眼睁睁看着流水村的人学本事，他们的变化肉眼可见，而他们明明看上去都没有那么聪慧。

那是。颜爻卿就想着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历史，王朝更迭，历史变迁，起决定作用的从来都不是上层掌权者，而是下面这些毫不起眼，甚至是根本没人在意的百姓。

黄四郎，如果我说如果颜爻卿忽然道。

嗯？黄四郎抬头。

颜爻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如果县老爷卸磨杀驴，到时候你可有什么打算？

县老爷黄四郎以前还觉得吴举人不错，可上回去县里他跟颜爻卿叫人当猴似的耍着看以后，他就知道了，颜爻卿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吴举人为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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