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听到这句话,已经是两年前,谢安有点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问:所以,你真的忘记她了?
宋柯苦笑:没忘,都烙在心里了,哪可能忘得掉。
感情这种事,人人得到的都不一样。
有些人聪明,这个无缘,那便坦然潇洒地去找下一个。
有的人愚笨,因为心里有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执念,所以任由时光流逝,也无法忘却。
宋柯就是后者,一根筋直到底,谁也拉不动他。
谢安沉默。
他却一下子激动笑开,用力一拳捶在他肩上:所以,老天爷看我可怜,又把她送回来了。
谢安茫然眨眨眼,模样着实有些呆傻。
宋柯嘿嘿一笑:跟我相亲的,就是储音。
老天爷性善,见不得愚笨的人一直受苦。
储音的人生在大学毕业那年摔了一跤,意外怀孕,男友人间蒸发,想去把孩子流掉,又被告知流产带来的伤害可能是再难怀上,两难挣扎间,一咬牙,成了暗地里遭人白眼的单亲妈妈。
摔的这跤有点痛,让人狠狠破了皮,但可以站得起来,咬咬牙的话,还能撑着继续往下走。
女儿的乖巧懂事成了唯一的安慰,她天性纯善,并不贪心,遇到这一遭也不过是一时被蒙住了眼,现在的生活简单平淡,已经是她曾经所希望的样子,所以就算只有两个人,但能这样过完剩下半生,于自己而言,尚好。
但是原来,名为生活的这颗药,只是一开始苦了点,尝到后来,真甜啊。
谢安有好几年没有回过宋洁家。
仔细一算,倒已经整整三年了。
你今年要一起回去吗?
他走到帮忙搬年货进后备箱的林远身边,问了一句。
林远摇头:还不是时候。
谢安了然,拍拍他的肩。
吕淮和林远的关系,还差一个人同意。
自然是宋洁。
谢安和吕尧都还没坦白,他俩的事,不打算这么快公开。
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说?
谢安问完,到他发问。
说完,他咬咬牙:你可以每年都以吕淮他哥的身份回去,我啥身份都没有,大过年的,我和我妈就两个人,很孤单的你懂不懂?
林远父母的关系在他被强硬带出国之时,正式划下句点。
董兰是个女强人,她可以完美地经营好一家公司,却没法维系好自己的家庭。
儿子是她唯一的寄托,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而这一切,显然都在那个夜晚有了转变。
那一巴掌,没打疼林远,却一下刺疼了女人的心。
她这从没向人低过头,一身脊梁骨比钢铁还要硬的儿子,第一次为了另一个人,态度如此卑微地恳求她,他说他不想走,他就求她这一次,以后不管她要干什么,他一定不会再拒绝。
她做了什么?
她先他一步,跪在了他面前。
她赢了这一次,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输了余下半生。
时间并不会抹去两个相互牵挂的人之间的痕迹,只会成为两人关系更近一步的催化剂。
林远把人带回了家,她连客套都顾不上,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林远想跟着走,被她再一次用母亲的身份威胁住。
睁眼醒来,已经被锁在了房里。
楼下传来两阵声音,是吕淮和董兰的。
他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不会意外,是要彻底赶他走。
楼上响起重物撞击的声音,像是有人癫狂地正把家拆了一样,女人笑着看着面前的人:我是他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着谁也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的人,他喜欢你,但是我不喜欢,所以,你以后不要来了好吗?
等人离开,她上楼去看那只发狂的野兽。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里头混乱的声音一瞬间归为平息,砰一声,像是有人用力跪在了地上。
我求你。
她狠下心:你们这种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妈是过来人,我这种失败的婚姻还不够让你清醒吗!我知道你现在喜欢他,但是以后呢,你会喜欢一辈子吗!所以,听妈的话,现在直接断了,这样对谁都好!只要你分手,以后不管你想不想结婚,妈都不会再管你。
碰。
有人用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我这辈子就要他!
碰。
你不信没有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
碰。
三下。
所以妈,算我求你。
她喉咙里卡了东西,一时说出的话又干又哑:林远,你是不是想看你妈我去死?
屋里却突然没有了声音,她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出口叫他:小远?
没有人回应。
想到刚才里头人那三次重重的磕头声,心下一慌,哆嗦着拿钥匙打开门,屋里却什么人也没有。
被打开的窗户,窗帘被风吹起,桌上的纸,被吹落在地上,沾上一点滴落的血迹。
但是没有他,我会死。
她把吕淮赶了出去,连带着,林远也不再回来。
新年本该是家里最热闹的日子。
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她这一生,何其可悲,人至中年,身边就已经一个愿意留下的人都没有了。
门被人打开,许久没再见过的人穿着一身寒气,提着满满当当两袋东西走了进来。
见她手上只拿着碗面,蹙了蹙眉:今天这日子,你就吃这东西?
接着他转身进厨房,过了两秒,走出来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顺手拿过遥控打开了电视:你去弄吧,我不会,鱼跟以前一样,做糖醋的。
她眼眶倏地就红了,慌忙低头应了一声,脚步慌乱地走进厨房。
袋子里的东西,一大半是她喜欢的。
再也没忍住,捂着嘴无声哭了出来。
林远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味道还跟以前那样,手艺看来没有退啊。
女人无声吃着饭。
他看向她,突然说:是他叫我回来的,所以吃完饭,我就走了。
她一怔,手心发紧。
林远没有再开口,只是时不时给她夹上几口菜。
碗是林远洗的,把厨房收拾干净,提上垃圾后走去穿鞋。
女人安静坐在沙发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楚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会不会后悔,那一次没有答应我?
他在怨她。
林远打开门,沙发上坐着的人转头看他。
他一怔,走过去抱住他:不是回奶奶家了吗?
吕淮在他怀里软声道:我怕你会回来。
喉间一哽,他将怀里人抱得越发紧,就想将他融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gu903();我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