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还有我。

谢安一怔,掐着李楠脖子的手,一下没了力气。

他茫然地抬头,吕尧看他这样,心里阵阵发酸,他等人冷静下来,松手走到他面前,以一种心与心最为相贴的姿势,将他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这个怀抱太过温暖,容易让人沉溺其中,不再舍得挣脱。

他原本还想挣扎,突然的,没了动作。

轻柔的声音,在他脑袋上方缓缓响起。

你还有吕淮,还有我,如果杀了他,那我们该怎么办?

怀中的人,因他的话开始颤抖,两行滚烫的热泪,在同一刻浸湿了他的前胸。

一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角。

尧叔。

我在。

遇遇没有了。

每说一个字,他都能感觉对方手中的力道更紧一分。

我知道,还有我们。

谢安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听不见对方的话,像陷入了一个被封闭的自我空间,不断在他怀里喃喃低语。

遇遇被他害死了。

遇遇被他害死了。

我们今天就可以去新的房子了,但是,遇遇被他害死了。

吕尧一声又一声,极尽温柔地想要唤醒他,他却像丢了自主意识,只懂得一遍遍地重复那句话。

他察觉到不对劲,将人从怀里拉开,少年原本好看的眼睛一时间像蒙上了一层浑浊不堪的秽雾,整个人因刺激太大而开始有些神智不清。

吕尧不敢再让他继续在这待下去,将人侧抱起,转身离开。

死亡对你来说是解脱,那么,想死却不能死,会是什么滋味?

李楠猛地睁开眼:你要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屋子空空荡荡,一股莫名的逼仄感,紧压而来。

吕尧刚把人放到副驾驶座上,一直喃喃低语的人突然发疯,拼了命地想从位置上挣脱。

他伸手去拦,被一把抓住,谢安嘴巴一张,恶狠狠地一口咬住男人白皙的手腕。

血丝很快就渗出来,吕尧的另一只手瞬间握紧了拳,胸口起伏好几阵,但最终,什么也没做,垂下眼看他,安静地任他咬着。

尝到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谢安的意识猛然清醒。

他呆呆地张着嘴,一眨眼,眼眶又落下两串泪,掉到男人手上,融进了血丝中。

吕尧伸手抽过一张纸,先在他脸上胡乱地擦拭两下,扔掉后又拿过一张,才压在自己被咬出一道深深牙印的手腕上。

等血被擦干,他才探过身,将安全带替他扣上,刚要从车里退开,原本安静坐着的人,突然伸手,面对面地抱住他。

压抑的哭声在车厢里低低响着,这样半弯着身的姿势并不好受,他没有再动,静静站着,像一尊雕塑,守着怀里哭得心碎的人。

尧叔,送我去医院吧。

谢安从他怀中退出,哑声说了一句。

吕尧没有说话,他将这边的车门关上,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座。

车子在黑暗的道路上缓缓开着,未关上的车窗吹进来些许夜风,很凉,谢安一整晚都没有平静过的心情,因这丝丝缕缕的微风,冷静了一些。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车子停在安民医院门口,谢安才看着前方,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尧叔,谢谢。

吕尧未作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咬伤的手,眼中迅速闪过了什么。

谢安坐在走廊里唯一的一张长木椅上,半垂着脑袋,后背紧贴在冰凉的白墙上。

吕尧在他身边坐下,轻轻伸手,将人的脑袋往自己的肩上压下来。

少年乖巧得像是个空有皮囊的木偶娃娃。

吕尧什么也没说,以这种姿势安静地陪着。

隔了很久,少年开口说话,一个个字,机械地从嘴里蹦出来。

我想最后再陪陪他。他怕冷,冬天给他带上手套了,他的手也还是冷的。每到那时候,我都得拉着他,把他的手往我口袋里塞,这样才能好一些。

也不知道他到那边了没有,这一路上会不会冷,有人陪着他吗?到了那边,他能照顾好自己吗?如果还有人欺负他,会不会有另一个人,也可以像我一样保护他?

他肚子里还有很多想要和人倾吐的话,却一下子住了嘴。

我在,你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谢安缓缓地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已经干涸的血迹,眼眶一热,泪水又一颗颗落下来:如果他没有碰见我就好了,那样,他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一定会比现在更快乐。我为什么不早点带他走啊,我如果带着他一起去找你多好啊,都怪我,李楠说的对,我才是最该死的!如果死的是我多好啊,如果是我多好啊,不,应该是我,应该是我躺在里面才对,应该是我,应该是我

谢安!

吕尧连声的叫唤,终于把又陷入魔怔状态的人唤醒。

他抬头,朦胧的泪眼里,男人眼中的温柔展露得一干二净。

谢安想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能挺过去,可是心脏那里真的很疼,就好像被人硬抠去了一块,鲜血不断流着,不管用什么去补,都补不上了。

吕尧已经抱住了他,少年脆弱得像尊陶瓷做的娃娃,一声不吭,模样让人心疼得要命。

他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谢安身子一抖,干涸的眼泪如泉水般倾泻而出,瞬间浸湿男人的衣服。

吕尧抱着他,看着前方昏暗的走廊,偏黯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神情映照得模糊不清。

他比谁,都希望你能好好地继续走下去。已经离开的人,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不是的,他没有走,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永远地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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