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2 / 2)

gu903();傅寒洲冷笑了一声,道:你本来是想杀了这个孩子,比如丢在后山喂狼,是不是?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反悔了,还是转而将孩子卖了?

周道振脸色惨白,道:我不忍心,我始终是不忍心的!那是李大哥唯一的孩儿

突然,一个沉重而痛楚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你还敢做出这种事?

傅寒洲和周道振二人都是脸色微变,因为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潜伏在暗处。

这个人内力之高强,世间罕有,他尾随周道振而来,一直没有被发现。

他眉心到脸颊上有一道狭长伤疤,右手僵硬呈现爪状。

正是李星殊。

第146章

李星殊的出现,像最后一根稻草。

周道振坐倒在地,喃喃道:你知道了你还是知道了

李星殊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他的目光先是停在傅寒洲脸上,似乎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很快又回到了周道振身上。

在李星殊的身后,颤巍巍走来了周隐学。

周隐学讷讷地唤道:爹是李伯伯救了我。爹,你怎么了?

周道振双唇不住颤抖,许久说不出话。

李星殊道:你我相交多年,你今日心系于此子,坐卧难安,我如何看不出?你的儿子被人强掳至此,人家让你不要声张,你果然连我也不说,看来是真的对我失望透顶。

不是!

周道振终于出声道,不是,大哥。我只是只是近日来那些流言甚嚣尘上,我知道他们是想害你!我不想让你再卷进来了。

道振。李星殊道,我这些年来走南闯北,曾经奢靡无度,也曾经布衣蔬食。但无论我境遇如何,都不曾亏待过你。是不是?

周道振说:是。

李星殊又道:三十余年前,你插标卖首,我沿街而过,将你救出奴籍,善加安置。是你一意要入我门下,为我鞍前马后。当时我告诉过你不必曲意逢迎,只要求你露胆披诚,不要有事欺瞒于我,也不可利用我的声名在外作恶你什么时候想走,随时可以走,是不是?

周道振说:是。

李星殊又道:当年三水之事,是我李某人行差踏错。我一人之事,一人当之,些许浮名利禄不要也罢,唯有阿月是我今生最辜负之人。我告诉过你,若能对她有所弥补,我可以豁出性命不要,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周道振已经潸然泪下,死死咬住下唇,从胸膛深处挤出一声:是。

李星殊又向前踏了一步,说:阿月甘冒奇险,为我诞下一个孩儿,交托于你手。我如此信任于你,你为何竟然交给我一个死婴,告诉我他早已胎死腹中?

噗通一声。

周道振已双膝跪倒在地,长身面对着李星殊。

大哥!

周道振颤声道:你允许我唤你一声大哥,可是我心里将你当作是再生父母。这些年你对我掏心挖肺,我如何不知?你今生挚爱姬深月而不能得,我如何不晓?可是她究竟是西夏王女,是大月氏的王后!

就为了这个女人,你从一个堂堂的亲王,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明明该是光风霁月的天下第一剑客,却武功尽废,数月间颓唐于酒肆秦楼,醉成一滩烂泥的时候,还在叫她的名字!

你若心里能放得下家国道义,那该多好?我周道振哪怕身受三千刀凌迟之刑,也要助你们双宿双飞,远离这三国纷争。可是你胸中偏偏还有大周的江山社稷,你不敢得罪那个狗皇帝!你只能牺牲你自己,成全这万世流芳的三水之盟。

姬深月能在那个境地下诞下那个孩子,我也钦佩她的气魄和能力。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啊!在那个时候,他就相当于是一个铁证,一个你侮辱了西夏和大月氏的铁证只要他活着,就算大周的皇帝都保不了你,他势必要弃车保帅,把你交出去才能平息两国的愤怒

李星殊默然听到这里,说:子非我,安知我不是心甘情愿?

周道振抬起头来,满面是泪地说:可你是李星殊啊!你是那个顶天立地、剑履山河的李星殊啊!我怎么能忍心看他们毁掉你?

这时,一边的傅寒洲却突然道:就算如此,你也可以偷偷养大那个孩子。你为何一开始想要置他于死地?

周道振道:因为那个孩子,继承了先天剑骨。世人一旦看到他,一定会马上想到李星殊。

李星殊置于身侧的右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好像突然真切地意识到了:那个孩子,继承了他的血,继承了姬深月的血,确实地存在过。

李星殊低声地自嘲:什么大周的亲王,什么狗屁的剑客,到头来既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更无法保护她留下的孩子我算什么?周道振,我曾经鲜衣怒马、一枕山河,是何等意气轩昂;如今年已半百,妻离子散,知音飘零,不知身处何乡我这数十年,究竟活了个什么东西?

不,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周道振说,都是我害的,是我忘恩负义,是我狼心狗肺,我宁可你现在就拔剑杀了我!

李星殊却站着不动,只是用一种冰冷却又悲痛的眼神看着他。

周道振的脊背在剧烈地颤抖,他听到儿子周隐学害怕地在喊:爹,爹你怎么了?

突然,周道振的目光看到了什么,他扑向了凌乱的地面,从中摸索到了一把生锈的铁叉

李星殊看到了,但他没有动。

傅寒洲的食指已经摸到了风霆剑柄,可是他最终也站住了,没有动。

那柄生锈的农具,已经钝了。

周道振跪在那里,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它一寸寸地,扎入自己的心脉里。

刃,不够锋利。

他就用指甲撕开自己,好让它能痛痛快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爹!!

周隐学凄厉地叫着,扑了过来,惶恐地按住周道振的伤口,想制止那条鲜红的血河从掌下无情地流出。

周道振满是涕泪的脸上,显出了一抹笑容,艰难地说:阿学,你好好读书莫要练武,也莫要学爹。爹是个小人,明明想让大哥过得好些却偏偏还是让他伤心了。

周隐学哭叫道:狗屁大哥!什么大哥!爹你不要为了这个废人想不开啊!

住口!逆子!周道振豁然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掐住了周隐学的脖子,狠狠地盯着自己儿子布满恐惧的面容,一双濒死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生动而明亮的神采,我大哥是一等一的好男儿,是剑履山河、天下最高明的剑客,不是什么废物

说罢,他眼中的神采才蓦然消失。

双手无力地下垂,只在周隐学的脖子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指印。

他死了。

周隐学好不容易摆脱了父亲的手,跌坐在旁不住地呛咳,一边还记得拼命按着周道振的胸口。

他无助地抬起头,茫然想要求助向旁边的随便谁也好,或者路过的神佛也好。

可是,他只看到黑云遮蔽了星月,沉默笼罩着一切。

傅寒洲低声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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