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安室透做卧底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摸清组织内部的规矩和任务,但是这一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跟在他这里的要是是除了叶廉的任何一个人的话,他都不可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也不会做出这种会留下把柄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叶廉,正是因为身后的这个人是他觉得可以信任的存在,他才敢纠结着,要不要将这个想法告诉对方。
啊明明是敌对组织的成员,在这几乎每天都相处的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在这种他每日都要担忧身份是否会被暴露的不安中他竟然真的在与叶廉的交往中产生了一丝快乐,也付出了自己的一点点信任。
并且,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说服叶廉离开组织,与他一起真正的走到光明之中。
要赌一把试一试吗?
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没等安室透终于下定决心将心中的话全部讲出来,一只温柔的手掌却倏地摸上了他的头顶。
眼前的金发青年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带着柔和的弧度,朝他绽放了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头顶传来的温热的触觉,以及这有些熟悉的轻抚感,都让安室透怔在原地。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孤儿院时候的生活,那个人就是这样缓缓的抚摸着他的头顶,给予他无限的爱意。
你还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啊,零。
你还真是爱撒娇呢。
就连两道声线也在现实和记忆的夹缝中重叠。
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眸中恍惚了起来。
可以啊,尽情的向我撒娇吧,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想要什么圣诞节礼物,零?
可以啊,如果你这么决定了的话,我会遵从你的选择的。
涣散着的瞳孔中,倒映出被帽檐遮挡住上半张脸、以及只剩下下颔棱角分明的曲线弧度。
唇角浅载着暖暖的笑意,将安室透拖入朦胧与梦幻中,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砰。
然而下一秒,耳边炸响的枪响声令他猛然睁大了双眼。
在他的视野内,叶廉的右手正端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他的身后,枪口还散发出一阵烟雾。
难、难道?!
安室透下意识的就想回头看去,但是叶廉的左手已经下移到了他的脑后,并穿过他浅金色的发丝,牢牢的扣住他的头颅,不让他有能够回头的机会。
因此,他只能看见叶廉唇角勾起的弧度,以及碧色的眼睛中流转的诡异的光芒。
不用担心,也不用在意。我会替你完成任务。
倏地,青年俯下身,用磁性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呢喃:所以,你只要注视着我,就足够了。
尽管青年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弹奏着的悦耳的大提琴的音符,但是在安室透的耳中,此刻却宛如恶魔的低语。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眸,某种可怕的想法扎根在他的大脑,瞳孔深处中也浮现出几分恐惧和紧张。
一道寒冷的凉气沿着他的脊背直直往上钻去,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那刹那间映入眼帘的,冰冷到了极点的眼眸,以及说着最温柔的话,却毫不犹豫朝四周开枪收割着人命的动作,都矛盾到让安室透脑海中乱糟糟缠成了一团。
尤其是,耳边那萦绕着的敌人的求饶声、谩骂声、哭泣声都混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在拼命的祈求着叶廉能够饶恕自己一命,但是叶廉却完全视而不见的、甚至连犹豫也未曾犹豫的收割着众人的性命。
这哪里是什么误入凡间的天使,反倒是坠入地狱的堕天使。
没有慈悲、没有同情,只是一味的完成命令。
脑中赫然浮现出那日同时风见裕也对他说的那些话,安室透的身体逐渐的僵硬起来,即使在青年的怀抱中,还能感到那身体传来的热度,安室透也仿佛身处冰窖一样,冰冷和无措几乎将他淹没。
于是,经过那一日,安室透最终还是明白了叶廉那隐藏着的冰冷的本性。
叶廉依旧对他笑的十分温柔,也依旧会对走失的儿童施以援手,陪宠物玩耍,但在安室透的眼中却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原来叶廉也是只黑衣组织中最普通的那一个,他跟组织的成员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只不过是安室透自己臆想出来的模样。
经过此事而成熟了的安室透越发的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卧底,能够自然将自己真实的心情掩盖在笑容之下。
他也逐渐开始与叶廉拉出一点距离来。
叶廉是那么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掉入编织着甜蜜的陷阱中,不可以在与之深交了。
因此,渐渐地,安室透只有对待叶廉时,才会露出嘲讽和不耐烦的语气,当然,这是他故意挑了几个叶廉的过错,这才能够合理的扮演出闹掰了似的关系,借此远离叶廉。
他们的关系从警惕到利用,从利用到友善,又从友善退到了警惕。
叶廉一如既往的对他展露出温柔的一幕,甚至不会在意他的冷嘲热讽,这也是安室透根本无法想明白的地方。
为什么对所有人都冷酷无情的叶廉会单单对自己那么特别呢?
安室透始终找不到原因。
他不想再与叶廉有什么牵扯,但是偶尔,叶廉的话却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心间。
安室先生,最近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很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