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薛笑得娴熟:“什么生意?”
老李头将人往他跟前送送:“金石生意。”
“金石生意?”老薛微微皱眉,看向那年轻姑娘,“首饰还是金条?”
“都不是。”姑娘再次拿出金石,“是生金。”
老薛有些惊讶,接过金石后扶正眼镜仔细瞅。末了,他下结论到:“还真是…你哪儿来的?”
那姑娘夺回金石:“合法出处。若交易便莫问,若不交易,我收回。”
老薛忽然觉得这姑娘挺有趣:“你还是学生吧?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钟冉。”
老李头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名字不错,听着像文化人。”说完他面向老薛,“她…老薛?”
老薛直勾勾盯着钟冉:“你叫什么?”
钟冉取下墨镜,与他对上双眼:“钟冉。钟表的钟,冉冉升起的冉。”
老薛奇特的面部表情转瞬即逝:“你想卖了它?”
“对。”
老薛点点头:“那你随我来,我们好好商量。”
***
一个小时后,钟冉将鼓囊囊的钱包放进挎包。
两千四百八十元,够了。
她重新戴上帽子和墨镜,对老薛微微弓腰:“谢谢您了。”
老薛看着她欲言又止,在她转身时终于开口:“小姑娘!”
钟冉回头,老薛笑容柔和,放缓语气道:“记得注意安全。”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还有一更,拖延症的我有罪。
第31章031沣木
2017.7.6
九寨沟市周边的沣木镇,有个开发时间不太长的拉则沟。
由于这里是九寨沟入黄龙的必经之处,而且藏寨分布不少,每年这个时候,来往的游客还挺多。
赵老头是村里的有名的爱走街串巷的人物,哪哪儿的肉好吃,哪哪儿的酒好喝,他都搞得十分清楚。
比如一年多前开的那家青旅兼饭店,酒和肉就很合他的胃口,像年轻时在日喀则吃过的高原牦牛肉和自酿青稞酒,所以他最近常去,且尤其爱带着他的爱犬哈皮。
哈皮是只高大威猛的土狗,看起来面相凶狠实则外强中干,上次牵出去遛圈儿,还被附近村民养的鹅给吓得缩在墙角哀嚎。
此时,这条猛狗正翘丫子在树下方便。赵老头拎着壶桂花酒,掂量着这次能从青旅老板那儿薅来多少吃食。
桂花是自家姑娘从山沟沟摘的,酒是自家婆娘亲自酿的,好喝到掉舌头,那老板是个识货的,肯定会中意。
还没进门,赵老头就瞥见门口停了辆新车。以往这里停的只有牌照生锈的东风标致,和赵老头女婿开的车同款。
这一个多月不来,老板新买了一辆车?
看这车黑得锃亮,一看就是没跑过多少道儿的新车。从车型分辨,应该是辆越野。
赵老头对车研究不深,就觉得这车贼霸气,贼拉风,忍不住拉着哈皮绕车多遛了几圈。
正要上手时,他听老板大喊:‘‘我说!老赵,你别瞎搞它啊,这是阿舜新从4s店提的玩意儿,看中了好久才咬咬牙分期付的,可贵了,平时都舍不得让我碰一把。’’
老板叫朱浩,人称大朱,约莫三十多。留了个藏族人的小辫子,上面扎满五颜六色的珠串儿,脸上还留了指甲盖长的胡须。自认为是个落魄的艺术家,为人却粗声粗气,半点儿文艺气质也无。
赵老头恋恋不舍地多瞅几眼:‘‘好车子啊。’’说完牵着哈皮溜达过来,“咋没见舜娃子咧?’’
大朱指了指旁边楼上:‘‘没起呢,昨天看球赛到凌晨,过会儿去车站接人,让他多睡会儿吧。’’
旁边楼是大朱和阿舜合伙开的青旅,藏式联合别墅的模样。房子以白为主调,但窗户和砖瓦都是五彩的,顶上还挂了片五彩经幡。
此时楼上的卫舜,正往玻璃杯里倒着鲜奶。
和以前比,他黑了点,壮了点,穿着随意了点,眉边多了道浅浅小小的伤疤。
最大的不同是,他终于有钱买车了。
他对自己那辆普拉多宝贝得紧,没事要跑窗边看看,有事也跑窗边看看,出了门还要交代大朱常常去看看。
在房里草草吃过早饭,卫舜随手摊开报纸。
这山里头的信号没有城里好,经常会因为下雨下雪或刮风断了信号,他也养成了订报纸买书看的习惯。
翻到社会新闻的模块,卫舜一眼便瞅见版面最广标题最大的新闻:《江城市恶性医闹团体抓获》
卫舜本没太在意,随便扫过文字,有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知情人向警方呈递了相关证据,根据这些……’’
卫舜添牛奶的手抖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了钟冉。
***
14年的冬天,有个事件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也是‘知情人’向警方提供了线索。
那时因为他在当地警局有熟人,两人聊天时正好谈起这个话题。
熟人同他讲,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证据,真的不知道。那日早上打开办公室门,证据就好好躺在桌上了,甚至有怀疑是内部谁查的,结果没人承认,也不知怎么进来的。
卫舜心里每一个细胞都叫着,是钟冉,肯定是。但他按捺住查找手机号码的心思,毕竟那丫头走得洒脱,他也不好黏黏糊糊。
但15年六一的晚上,他重新得到了她的号码。
那时他还在可可西里的巡山队打下手。
当晚的可可西里下了小雪,有点冷,卫舜在牦牛毛编织的帐篷外面哆嗦着站岗,和迎风撒尿的藏獒两两相望。
这个巡山队不是国家隶属,更不算正式,多是像卫舜这样自发来的。这么多年来虽然人员壮大了些,配置上依旧比不了正式军队。
好处是纪律没那么严格,在这样冷的天里,还能小酌一杯酒暖暖身子。
卫舜的队友撩开帘子扔来酒壶,卫舜一把接住。他放下猎.枪扭开壶盖,一股青稞酒的热气冒上。扒土的藏獒闻到气味,在他腿边蹭了蹭,最后呜咽着跑开。
卫舜就是在这时接到了电话。
当他看见屏幕陌生的号码时,还迟疑了片刻。敦促他接电话的是,号码的归属地——四川成都。
他刚要接听,对方却在他迟疑的两秒内挂了电话。
卫舜鬼使神差给拨了回去。
接通的时候,话筒里杂音很多。卫舜分不清是这边的风声还是那边的风声,所以冲着手机大喊:“你好?你是…?”
熟悉的女声裹杂着风声传来:
‘‘是…卫舜吗?’’
‘‘……对。’’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钟冉。’’
确认身份后,卫舜反而语塞了。各种话在肚子里翻来覆去了几遍也没能出口,只好干巴巴地问:‘‘有事吗?’’
钟冉却反问:‘‘你那边杂音也好大,像是在刮风,今天京城天气不好吗?’’
卫舜瞅着荒凉的无人区:‘‘嗯……这几天京城都在雷阵雨。怎么突然想和我打电话了?”
钟冉回道:‘‘没事……我在监利……嗯就是一个小地方,今天这儿天气不好,有个老人说八成要走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卫舜没听懂:‘‘走什么……?’’
钟冉解释:‘‘就是一种传说,你不知道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有的时候我走走停停,觉得有点无趣了就会翻联系人打电话,本来是和其他人打的,不小心拨错了,要是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挂。’’
“啊也没有也没有…”卫舜一把从藏獒嘴里夺过猎.枪,龇牙无声地警告它,“我也挺无聊的。”
卫舜感到了一点点安慰,至少她没把自己的电话删掉。这样一想,她不告而别还删号码的事,突然就不那么重要了。
两人杂七杂八扯了一堆,钟冉说有事要走,说完手机就“滴”地一声,界面重新变回了桌面。
可可西里的信息收取延迟,之后三四天他才听说那边出了翻船的大事。他赶紧给钟冉拨回去,却再也没拨通过。
卫舜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期待着能再接到她的电话,可这两年过去了,她的号码还在手机里躺着,人却仿佛彻底消失了。
闹钟将卫舜从思绪中拉回。他扭头一看,七点五十了。
卫舜换好衣服下楼。
一年多以前,他和大朱在拉则沟合开了这家青旅,他懒得管账,就偶尔接送来住的旅客,或者送旅客去景区赚外快。
外快的钱加旅店的收益还算可观,自己也乐得清闲。
今天要接的人倒是相当重要──多年不见的何天和没见过面的何天老婆刘盼星。
何天夫妇今年刚结婚,卫舜赶不及去参加婚礼,何天倒无所谓,调侃让他包了西南部的蜜月之行,卫舜当然一口应下。
下楼的时候卫舜正碰上黄姗。黄姗是大朱的老婆,长得清秀动人,画画和做饭都是一绝,只可惜瘸了右腿。
黄姗把饭盒递给他:‘‘听说你是去成都接人,这去成都的旅途远,怕你路上饿了,包了饭团当便当吧。’’
卫舜嘻笑着接过饭盒:‘‘谢姗姐!’’揣着便当出了门。
***
门外大朱和赵老头还在唠嗑,哈皮用爪子刨着爬满蚂蚁的泥土,哼哧哼哧不亦乐乎。
卫舜端着饭盒出现,那狗鼻子精得很,立刻把前爪伸得老高去捞饭盒。
卫舜可比狗子高了不少,况且狗子还被栓了铁链,卫舜连抬手都不用,就看那狗子蹦蹦哒哒地没法得逞,呜咽一声继续刨土了。
大朱对卫舜说:‘‘这去了得半夜回来吧?’’
卫舜点头:‘‘快的话大概凌晨一点,如果运气不好遇到滑坡就不知道了。你们俩甭等了,我有钥匙不要紧。’’
说着就去拉那辆牌照生锈的东风标致的车门。
大朱大声问:‘‘不开你那辆普拉多?’’
卫舜摆手:‘‘不了,人不多,何天那小子也还没到我想用它的程度。’’
大朱腹诽:这买辆车当佛供着,平时也舍不得用,还花了大价钱改装,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用得着。
***
开到下午三四点才到成都车站,饭盒里的饭团早就被卫舜吃得干干净净。
停车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何天联系,那端的何天也一直等着电话,刚一打便接通:‘‘哎呦金主大哥,这会儿到哪了?’’
卫舜回道:‘‘废话真多,赶紧的带东西出来。’’
何天说:‘‘你到站口来接吧,我们这东西有点多,不方便。’’
卫舜边问地方边往广场走。
就快到约定处时,他余光瞥见一抹亮色,突然顿住了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个日期设定,我真不是故意和现实重合的…
【我说今天有更新嘛~11:59也算今天呀】
第32章032重逢
他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防晒衣带着棒球帽的身影,虽然那打扮很像男孩,可是恰好扫过的一眼让卫舜产生了错觉。
钟冉吗?
还没等他回神,何天就拖着箱子背包一颠一颠地跑来:‘‘你看啥呢?快帮忙!’’
卫舜接过行李,何天从上到下扫视他:‘‘唉,得有快四年没见了,你好像黑了,不过好像帅了点,更精神了!不像我,这工作一稳定,肚子上就开始长膘。’’
说着他用手在肚子比划一圈,嘀咕道:‘‘你说这肚子的膘怎么减呢?’’
离何天几步开外站着个女人,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何天忙冲她喊:‘‘诶星星!哎呦别生气了,赶紧来吧。’’
说着就去拉着她的胳膊:‘‘真没什么,不信你问卫舜!’’
那女人对何天臭着脸,对卫舜倒不好摆脸,笑着问候:‘‘你好,我叫刘盼星。’’
卫舜礼貌性地点头:“我知道,何天那小子已经在我面前炫耀十万八千回了。”
刘盼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何天默默顶出拇指给卫舜的机智点赞,顺势拉住他的胳膊:‘‘瞬哥快,给她解释一下,我和那个叫钟冉的姑娘真的没什么的!’’
卫舜没反应过来:‘‘谁?’’
何天提醒到:‘‘钟冉啊,就我们四年前去汆文遇到的那姑娘,今天火车正好碰上了,她刚从武汉来,估计回成都。我记得她好像是住成都的对吧?”
何天凑近低声说,“星星怀孕脾气见涨,非认为是我的老相好,你帮我……诶卫舜!你去哪?!’’
卫舜快步撇开人群,往身影消失的方向离去。
***
旁人向疾步奔跑的人投去探究目光,卫舜将路人抛于脑后,直至视野里再次出现那个背影。
他迟疑了。
如果不是的话,岂不是很尴尬……而且这么久不见,说什么比较好…
好久不见?为什么没了联系?我很担心你?你现在怎么样?
正忐忑地打着腹稿,那人边撕包装袋边离开便利店,卫舜恰好与她对上视线。
长得…真有点像。
明明肚子里塞满了得体的台词,可与钟冉对视时,卫舜却全忘该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看她接近,然后……她转了方向?!
卫舜“嗖”地一下跨步上前,眼疾手快拎住背包带。
钟冉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嘴边还挂着冰淇淋奶油,一双圆眼滴溜溜在他胸前打转。
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卫舜连忙放手,钟冉下意识舔了口冰淇淋。
突然的对立让场面颇为尴尬,他磕磕巴巴地打招呼:‘‘巧,巧啊,在这里见到你。’’
钟冉更瘦了,脸色也不好,卫舜差点没认出。
而钟冉愣了很久,抬手指指旁边:‘‘我其实…想去厕所来着。’’
卫舜挠秃脑袋也想不到她会搞这句开场白,一时没法儿接话。
钟冉补充到:“我这次是真的想去厕所…”
卫舜尴尬地摸摸后脑:“哦…你,你先去吧…”
gu903();钟冉扶正背包刚要转向,忽然又问他:“能帮我拿下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