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论损人的本事,这世上无人能出那位之左右,随着那位已正式站到台前,光明正大的直接执政,所做出的种种决策,都让张长平十分确认自己的某些判断。
与其他人的想法不同,他并不认为是因太子从小跟在皇上身边,一直接受皇上的亲自教导,才会出现两人的执政理念与风格一脉相承,毫无违和的现象。
连这种看似公开公平的操作中,都透着某些损人劲儿的风格,绝对是那位一直以来的惯性操作。
见拿到邸报张长平在扫了几眼上边的内容后,差点忍不住当众失态的样子,他手下的属官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人,这一期的邸报上,又传出什么重要消息了吗?”
张长平闻言,瞬间收敛心神,努力露出难掩沉重的神情,摇头叹气得将手中的公开邸报传给左下首的属官。
“确实是重要消息,与我们在座的诸位都有关系,本官实在被这上面的内容给刺激到了,丢脸哪,这真是太丢脸了,本官为官数十载,还从未这么丢脸过,而且还是在全大安的百姓面前,丢尽这张老脸。”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刚才明明察觉到对方在看到邸报上的内容后,心情仿佛变好的样子。
现在却又摆出这么一副痛心疾首、备受打击的模样,这喜怒无常的反应,实在让人无措。
好在最先看到公开邸报上内容的官员,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赶紧接过话,才不至于冷场。
“大人,朝廷将今岁秋收数据公开出来的意思,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够知耻而后勇,督促我们在接下来的工作中,要更加努力,尽快将新三省的产量提升上去,并没有让大人丢脸的意思。”
第二位属官一眼看到新三省今秋的粮食产量,与其它省份相比,明显要少上一大截的数据统计图,则是眼前一黑,深觉这个差距实在大到离谱,很难让人不受刺激。
“大人,我们新三省的情况比较特殊,想来,朝廷应该能够理解的。”
说这话的属官自己都心虚得不行,平均亩产差距实在太大。
最重要的是,新三省中有几个表现最优秀的府县,产量也能达到一定水平,表明新三省的土地质量并不比大安其它省份差,绝大部分府县的粮食产量低,应该是差在官员治理水平或百姓的耕种水平上。
张长平脸色沉重的回道,“就算朝廷能理解,本官也理解不了,这一年多,朝廷对新三省,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扶持,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修路、修水利,对于这些,诸位心里应当都有数,如今一年过去,我们新三省的表现却如此差强人意,实在让本官深感羞愧啊。”
这话引来众人的请罪声与安抚声,张长平抬手制止下众人后。
“本官想过了,张大人之前的话,说得很有道理,知耻而后勇,我们确实要做到知耻而后勇,多安排些人手,将这份公开邸报尽快誊抄出来,抄成两种文字版本,给本官尽快张贴出去,不仅本官要知耻,希望我们安月省的所有人,都要知耻!”
说完,他便以羞愧难当模样,脚步沉重的起身离开,俨然一副忧心忡忡、压力山大的模样,就是离开的步伐迈得有些快,不快点他自己演不下去。
曹良平在看到最新一期邸报上的内容时,心情很好。
“大人,新三省这次真是太丢脸了,今岁的粮食产量最低不说,与大安粮食产量最低的省府相比,差距竟然那么大,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显出我们崇山府了。”
虽然崇山府的粮食产量也不算高,只能与大安那些产量低的州府相比肩,但是比起新三省的其它州府,说是一骑绝尘也不为过。
沈卓闻言,并没有因此感到自得,还神情凝重的嘱咐道。
“你可不能在外边这么说,新三省既是大安的一部分,也是一个共进退的整体,只我们几个府的产量还过得去,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曹良平赶紧应下,“大人放心,小的肯定不会那么傻,出了这个门,保证什么都不说,就是看到大人这一年的劳心劳力没有白费,小的才会忍不住为大人感到高兴。”
崇山府的粮食产量,在新三省的惨烈数据中,显得格外一枝独秀,谁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沈卓自己的心里也清楚,他更清楚的知道,在份公开邸报在许多人看来,是朝廷在表达上边的不满之意,可他却能看得出来,这分明是上边在给他们这些官员送助力。
每一位来自大安的官员,都能深刻的体会到新三省的工作不好展开得事实,朝廷往新三省境内迁居二十余万人,就是在给他们这些官员增加助力。
如今又用这种看似是在表达不满,让他们丢脸的方式,帮助他们这些来自大安朝廷的官员,缓和与本土势力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与对立冲突关系。
沈卓几乎可以肯定,随着这份公开邸报被张贴出去,最受刺激与打击的,绝对是新三省的中底层百姓,他们将会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信任他们这些外来官员,损失有多大。
第二百章
随着最新一期的公开邸报在新三省内被传开,还以宣讲的方式,确保让那些贫困百姓都能知道这个消息,所有脑子正常的本土百姓,都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就是他们吃大亏了。
不管是出于自身决定,不愿相信那些大安来的新官员,还是因为听从那些地主老爷,或是原来的本土官吏的话,拒绝配合新官员的农耕安排,拒绝接受那些司农官员的指导。
如今的结果就是他们所自负的种植技能,让他们的粮食产量比大安其他省份差了一大截,在那差距大到所有人都能一目了然地产量统计表上,新三省的粮食产量低到丢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正享受免税,不听从来自大安的那些官员的安排,不配合那些官员们的指导,少产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家的口粮。
这个认知让无数本土百姓都懊恼得捶胸顿足,深感悔恨不已,大安与大安官员在新三省本土百姓心中的地位,瞬间被提升许多。
尤其是当他们从周围一些从关内迁过来的那些新邻居们口中,得知朝廷所统计的这些数据不仅是真的,而且还相对较为保守。
不仅没有显现出大安那些较高,他们曾亲自种出过的那些产量,也没有将他们种的那些高产蔬菜给统计上,那些高产蔬菜新鲜的吃不完,还能晒成干菜,或是腌制成咸菜,都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粮食,让那些本土百姓更受刺激。
因为官府也曾劝他们可利用房前屋后的空地,多种些新品种的蔬菜,却被他们拒绝。
既有面对未知新作物时的本能抗拒与怕麻烦,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并不信任那些外来的新官员,也不适应新官员凡事亲力亲为、体恤民情的为官风格。
可是关内来的那些邻居们却告诉他们,一心为民,是如今的大安官吏都需奉行的原则,做得是否到位,将会直接关系到那些官吏们的考核与升迁。
还告诉他们,不管是他们自身,还是家中后辈想要考官,都必需要有这种意识,想像从前那样摆官老爷架子,当个不识五谷杂粮,不懂田间劳作的富贵官,在大安是没有前途的。
于是新三省的本土百姓又通过这种交流,知道了更多与大安的法规政策相关的消息。
只是朝廷考虑到新三省刚被纳入大官版图,顾虑到百姓们的适应心理,在许多方面实施的仍是原西月的旧规。
所以他们才不知道成为大安人后,官吏可享受由朝廷根据其任职年限,承付相应比例的医药费,年迈致仕后,朝廷还会按月发放相应的养老钱的消息。
老百姓只要读书识字,或是拥有一技之长,也有机会能过各种考试成为官吏,甚至不分男女都可以。
对于新三省的本土百姓而言,这些绝对都是相当于颠覆认知的重要消息,也是他们此前闻所未闻的大好事。
也让他们迅速意识到,原西月能被并入大安,其实是他们的幸运,他们都能有机会从中获得大量好处,包括相当一大部分官吏与本土势力。